1、門外有人在談話。司令部的警衛就住在外間屋。屋門下邊透進一條明亮的光線。保爾站起身來,扶著牆壁,摸索著在屋裡走了一圈。在板床對面,他摸到了一個窗戶,上面安著結實的參差不齊的鐵欄桿。用手搖了一下——紋絲不動。看樣子這裡以前是個倉庫。
2、兩個人躺到床上。保爾馬上就入睡了,朱赫來卻一直在抽菸。後來,他又從床上起來,光著腳走到窗前,朝街上看了很久,才回到床上。他已經十分疲倦,躺下就睡著了。他的一隻手伸到枕頭底下,按在沉甸甸的手槍上,槍柄被焐得暖烘烘的。
3、毛茸茸的皮帽下面,一雙眯縫著的眼睛警惕地盯著被捕者的後腦勺。他那給馬合煙燻黃了的鬍子朝兩邊翹著。
4、雨點劈劈啪啪地敲打著窗戶。屋頂上的雨水刷刷地往下流。勁風陣陣,吹得花園裡的櫻桃樹驚慌地東搖西晃,樹枝不時撞在窗玻璃上。
5、警備司令嘴角上叼著一支香菸,龍飛鳳舞地寫完最後幾行字,然後在「舍佩托夫卡警備司令哥薩克少尉」幾個字下面,得意地簽了名,名字寫得很花哨,最後一筆還甩了一個鉤。這時,門口傳來了馬刺的響聲。警備司令抬起頭來。
6、大頭目佩特留拉本人,跟在師長後面,笨拙地從汽車裡鑽了出來。他中等身材,一顆有稜有角的腦袋結結實實地長在紫紅色的脖子上,身上穿著上等藍色近衛軍呢料做的烏克蘭上衣,扎著黃皮帶,皮帶上的麂皮槍套里插著一支小巧的白朗寧手槍,頭上戴著克倫斯基軍帽,上面綴著一顆三叉戟的琺瑯帽徽。
7、進來的人立刻引起了場內人們的注意。特別顯眼的是帕夫柳克。他身材高大,穿著上等呢料的軍官制服和藍色近衛軍制褲,戴著毛茸茸的高加索皮帽,肩上斜挎著一支毛瑟槍,衣袋裡露出一顆手榴彈。
8、保爾是最後一個。他坐在地上,眼前的一切,把他完全弄糊塗了。連多林尼克都放走了,他一下子竟弄不明白。簡直不懂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些人都放走了。但是,多林尼克,多林尼克……他說是夜裡上街被捕的……保爾終於懂了。
9、軍車一列接著一列開來,塞滿了車站。謝喬夫狙擊師所屬各個分隊(營)亂鬨鬨地從車上擠下來。由四節包著鋼板的車廂組成的「扎波羅什哥薩克號」裝甲車,緩慢地在鐵路線上爬行。從平板車上卸下了大炮。從貨車裡牽出了馬匹。騎兵們就地整鞍上馬,擠開那群亂得不成隊形的步兵,到車站廣場上去集合整隊。
10、房間裡的小桌子周圍坐著三個人:一個是莉莎·蘇哈里科,她是個漂亮的中學生,膚色微黑,生著一張任性的小嘴,梳著風流的髮式;另一個是保爾沒有見過的青年,他穿著整潔的黑外衣,細高個子,油光光的頭髮梳得服服帖帖的,一雙灰眼睛現出寂寞憂鬱的神情;第三個坐在他們兩個人中間,穿著非常時髦的中學制服,他就是維克托·列辛斯基。冬妮亞推開門的時候,保爾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11、在他們目力所及的地方,從樹林裡,從林務官家的房後,轉出來許多人和車輛,而在公路近旁,有十五六個人騎著馬,槍橫放在馬鞍上,朝這邊走來。最前面的兩個,一個是中年人,穿著保護色軍裝,繫著軍官武裝帶,胸前掛著望遠鏡;另一個和他並排走的,正是三個朋友剛才見過的那個騎馬的人。
12、一清早,保爾回到了家裡。聽母親說警備隊夜裡來搜捕阿爾焦姆,他整個心都縮緊了,很為哥哥的安全擔心。儘管他和哥哥性格不同,阿爾焦姆似乎很嚴厲,()兄弟倆卻十分友愛。這是一種嚴肅的愛,誰也沒有表白過,可是保爾心裡十分清楚,只要哥哥需要他,他會毫不猶豫地作出任何犧牲。
13、保爾跳了起來。他知道蘇哈里科是機車庫主任的兒子,阿爾焦姆就在他父親手下幹活。要是現在就對準這張虛胖焦黃的醜臉揍他一頓,他準要向他父親告狀,那樣就一定會牽連到阿爾焦姆。正是因為這一點,保爾才克制著自己,沒有立即懲罰他。
14、一雙雙赤腳踏在路上,發出柔軟的沙沙聲。軍官們竭力想維持好秩序,但是做不到。第二連走到檢閱台前的時候,右翼排頭的一個穿痲布襯衫的小伙子,只顧驚奇地張著嘴巴看大頭目,一不小心,踩在坑裡,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
15、保爾縱身一跳,一隻手攀住柵欄,爬上去,翻身進了花園。他看了看那座隱現在一片樹木後面的房子,便向涼亭走去。涼亭四面光禿禿的,夏天爬滿涼亭的山葡萄不見了,現在一點遮擋都沒有。
16、德國人不走馬路中間,而是排成兩個單行,沿路的兩側行進。他們穿著墨綠色的制服,平端著槍,槍上上著寬刺刀,頭上戴著沉重的鋼盔,身上背著大行軍袋。他們把隊伍拉成長條,從車站到市區,連綿不斷;他們小心翼翼地走著,隨時準備應付抵抗,雖然並沒有人想抵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