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繁華都市隨雨幕一同模糊,密集的雨點敲打著玻璃,卻似敲擊在我心上,清晰到沉重。
「不就是件小事嗎?」身側的母親撫撫我的腦袋,似是在安慰我,「別再想了。」
可是,那真的只是一件小事嗎?我捫心自問。
本是個晴朗的假日,我與母親漫步在熱鬧的市中心,享受難得的閒暇。陽光攜著柔和的溫度,滲透在高樓大廈間的每一個角落,光線在四周的玻璃幕牆上折射出陸離奇幻的光彩。可忽然卻有一股刺耳的聲音衝擊著這份安寧——是誰在大街上飆高音啊?我有些憤怒地尋找噪音的源頭,卻看到前方有聚集的人群。好奇地湊過去,噢,原來是殘疾人賣唱的。圍觀的人們不在意歌聲動聽與否,光看到他衣衫襤褸的狼狽模樣,就紛紛掏出了錢包。我看著他滿是塵土的滄桑面龐,亦有些動容,可當我看到他的雙眼——一片漆黑,卻又泛著幾分狡黠,忽然,就明白了些什麼。騙子!我這樣想著,拉著母親走開了。
往前走,看到路邊圍著的人群,又是乞討。那是個婦人,懷中抱著個挺小的孩子,面前是一張廣告紙,寫滿淒楚愁苦,頗令人動容。我卻狐疑,去瞧她的雙眼:果然,又是空洞機械的。
六月的天比巧笑倩兮的美人更為多變,霎時高樓上空的藍天白雲就籠上了一層陰霾。剛剛還溫暖明媚的都市忽然成了一個黑洞,像是要吞噬其間所有的人。
母親見狀,拉著我趕緊向車站趕去。無意間,我卻瞥見路邊一個瑟縮的瘦小身影。那是個瘦骨嶙峋的老奶奶,怯怯地縮成一團,低頭合著眸子。同樣是乞討,大概是沒有浮誇的歌聲或是動人的故事,這個老奶奶靜悄悄地憩在都市的一角。我執拗地拉著母親走過去,她似是聽到響動,懷著幾許希冀睜開了眼。她沒有做出過多請求,只靜靜地注視著我,她的眼睛如同枯寂荒井中的一股清泉,攝人心魄。幾乎沒有一絲猶豫,我將手伸進包里,可卻被母親截住了,然後被母親急急地拉走。一剎那,我看見老奶奶眼中的希冀霎時熄滅,只剩下灰燼與絕望。
「這些乞討的都是騙人的,你可別被騙了!」上車後母親解釋道。我似想辯解,可最終沒有,只任雨滴沉重地敲擊在我的心口上。
這是小事嗎?萍水相逢,匆匆而去,自然是。可我想,我們能從其中得到的,遠遠不止這些。為什麼總有笨蛋施捨愚蠢的善意,為什麼總有自作聰明的人惡意揣測每一個人?為什麼不能讓所有人都笑著站在溫暖陽光下,為什麼會有人在瓢潑大雨中黯然而泣?什麼時候起,我們這個社會變得如此冷漠?
我帶著無窮的悔意陷入沉思。()
我覺得每個人都套用一腔真誠去對待他人,或許我們套用自己的雙臂使這個表面光鮮的都市真正地、從底子裡溫暖明媚起來。
我心深處,那件小事,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