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未成年的那段時光,深刻體會到了原生家庭帶來的創傷。哪怕是現在說起,留下的烙印也會隱隱作痛。
二十多年前,這個家庭素來是沒有硝煙的戰爭之地。
一個女童的降生不但沒有緩和父母的關係,反而為這個吵吵鬧鬧的家庭雪上加霜。父親的囂張跋扈,母親的委曲求全,被這個小女孩看在眼裡,爛在心裡。她本來就是多餘的存在,父母以前對她的啼哭置若罔聞。
後來她長大了,面對無由的斥責和冷漠的臉通常是一言不發。她在一陣鍋碗破碎聲中,借著微弱的燈光讀書寫字。
那個醉酒的男人一把奪過她的書,摔在地上,狠狠地說:「女孩子家的,讀書有什麼用?」她強忍住眼淚,把書撿起來,走到另一個房間繼續寫字。
沒想到,我對這些陳年往事仍然記憶猶新。久久不敢直面那些痛苦的經歷,所以才用「她」的口吻。
現在,身邊的好友都誇我廚藝好。
是呀,本該無憂無慮的童年我就開始自求溫飽,又怎能不會做幾道菜。
2
年少的我就懂得了成人世界的道理:只有拚命努力,才能擺脫宿命。
我不知道該稱它為是一種幸運還是不幸。
那時候,家卻成了我最不回去的地方。
於是,一個人在學校廢寢忘食地學習,在圖書館如饑似渴地閱讀。每個學期,靠著學校的獎學金和兩份假期工的薪水,無需向父母伸手要錢。
對於「你只有努力,才能走出去」,我堅定不移地相信,走出去就一定能看到光。
初升高,是被保送的。
大學也順利考進高等學府。
我夜以繼日的努力,成了他們口中的好運。但我知道,只有這樣才能離開這個地方,才能擺脫宿命的糾纏。
那個夏天,我隻身一人第一次出遠門。
家鄉的高山綠樹換成了魔都的高樓大廈,滾滾黃河水換成了蕩漾的黃浦江,我試圖在紙醉金迷的異鄉安身立命。到了大學,我過著恍如新生的生活。一邊自給自足,一邊修煉靈魂和皮囊。
從未被父母富養,讓我更早地學會了認真生活,富養自己。
3
林夢是我的大學摯友,她有好看的皮囊和有趣的靈魂。
相比於我而言,她更為「幸運」。土生土長地上海姑娘,家境殷實足以讓她半輩子吃喝不愁。
她就是那種「比你優秀還比你努力」的女孩子,明明可以靠家室和顏值吃飯,偏偏要靠才華和努力。我曾對她的努力疑惑不解:你家這麼有錢,爸媽又那麼愛你,你為什麼還這麼努力,讓我們怎麼活呀?
常年和我追逐一等獎學金名額的林夢不由笑道:「錢是我父母的,不是我的。我要努力,才能得到我想要的……」
這話堵得我啞口無言。
有時候,我們不得不承認,人與人之間的差距不是用金錢可以衡量的。
你說她幸運吧?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和獎學金是她自己爭取來的,不是父母用錢買的,也不是學校白白贈送的。
她每次上課從未缺勤,坐在前排認真聽課、記筆記,課下也常和老師交流討論。和老師相處融洽,加上她自身的出色能力,林夢從老師那裡順利獲得了一份不錯的兼職。
4
某日,我在《人民日報》的夜讀欄目看見她的署名文章,連忙向她求證。我知道她平時有寫作的習慣,以為只不過是寫寫日記,發發微博而已。在人人可成自媒體的時代,她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透明,怎麼就一下子抱上了大腿呢?
後來回想起林夢和我一起坐公交、乘捷運的時候,我瞅著她一直抱著手機玩,卻不知道她寫起文章來,連碎片化時間都不放過。她不斷堅持寫稿日更、精心雕琢每一個文字,投稿後的石沉大海並沒有使她失去信心,讀者的斷章取義也沒有讓她如臨大敵。
林夢這樣自嘲過:不曾在深夜裡敲打鍵盤,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碼字猿。
當林夢寫稿寫得捶胸頓足時,我打趣道:「我的大作家呀,就算你江郎才盡,可千萬不要切腹自盡」。
她對文字稍不滿意,就幾經修改。有時候改的面目全非,全部作廢;有時候力挽狂瀾,重獲新生。
我知道,林夢不是下筆如有神的大作家,她只是在竭盡全力把最好的自己展示出來。
通過林夢,我才知道有些人看起來毫不費力,是因為他們一直在拚命努力。
5
求職季,大家忙著四處投遞簡歷。我和林夢結束實習,一起去另一座城市旅行。和周遭旅客的走馬觀花不同,我們不但領略了城市美景、品嘗特色美食,還結識了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
大家焦頭爛額求職之時,林夢申請出國留學通過,如願以償地飛往了大洋彼岸。我也收到了一家心儀公司的面試offer。出人意料的是,其中一名面試官正是當時旅途中結識的朋友,他對我的了解要比簡歷豐富的多。
確認入職之前,我和朋友說起這段趣事,她的一臉羨慕,「你怎麼這麼好運啊?旅行還能撿著一份工作?」
是啊,我真幸運。
我不想說,在這份工作垂青我之前,我早已千錘百鍊。不然,就算幸運之神想要拉你一把時,都不知你的手在哪。
6
不要隨便羨慕那些人不費吹灰之力就過得光鮮亮麗的人,他們吃過的苦,穿過的荊棘,你又怎麼會知道?
茨威格說:所有命運的饋贈,都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你必須要以另一種方式來交換,或者償還。
你只不過是恰巧看見了他們的好運,卻沒看到他們的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