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燈》讀後感(一)
偶然的機會,看到作家賈平凹有了新作《帶燈》,於是在網上搜,在書店找,都沒有結果。後來,在一家網站看到了,卻是半截。於是又從網上郵購了刊登有《帶燈》的兩期《收穫》雜誌,終於讀了個痛快。我為什麼會對這篇小說這麼上心?原因有兩個,一個是我喜歡賈平凹的作品,另一個就是這篇小說的內容反映的是鄉鎮綜治辦主任的生活。而我,也是一名鄉鎮幹部,從內心來講,想看一看大作家筆下的鄉鎮幹部和鄉鎮幹部的生活。
帶燈開始的名字叫做螢,即螢火蟲,就是在黑夜裡尾部發光的小昆蟲。這個形象,是我國文學中的一個暫新的形象,帶燈漂亮,善良,聰明,勇敢,有主見。她同時又有大多數鄉鎮幹部都具有的那種老練,卻不世故,這一點很難得。看到老上訪戶的困難,她也會同情,並儘自己最大的努力為他們解決實際困難。甚至看到在大礦區打工染上矽肺病的十幾個人之後,主動收集證據,為他們的賠償上下奔波。面對越來越嚴峻的維護穩定形勢,帶燈在儘自己最大努力的同時,也感到無奈。於是就有了給遠在省城的陌生的元天亮寫信的衝動,並且一發不可收。這些給元天亮的信,既是帶燈的精神寄託,又是帶燈柔弱內心的展示。到後來,這些信中明顯透漏出帶燈對元天亮的隱秘的感情,柏拉圖式的精神戀。通篇小說當中,帶燈的辦公室,就是帶燈的家,帶燈的丈夫只出現了一次,丈夫到櫻鎮,按照常理,小別勝新婚,但我們看不到帶燈丈夫對帶燈的感情,同樣帶燈對丈夫的感情也沒有,最後一夜,他們在一起了,卻又以爭吵而結束。家庭感情的缺失,是帶燈這個正常女人在給元天亮的信中流露感情的現實基礎。從寓意上來講,帶燈自己的一點微弱的光芒太渺小,她渴望更多的光芒,來照亮自己,這就只有「天亮」,於是就有了帶燈飛蛾投火般的舉動,不停地給元天亮寫信,傾訴衷腸。
帶燈的命運,其實在一開始擔任綜治主任時就註定了的,維穩維穩,越維越不穩。上訪戶的問題越解決越多,老問題沒有解決,更多新問題又產生了。換言之,別的工作可能幹了就會有成果,一份努力一分收穫,但是,唯獨維穩工作是不可能有看的見的成果的。小說寫到市上書記到櫻鎮時,帶燈竹子她們想方設法堵截老上訪戶的情形,相信大多數鄉鎮幹部都親身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吧。在我們本地,就有鄉鎮幹部在同樣的情形下,把老上訪戶纏住下棋,喝酒的事情發生過,後來上訪戶反映的上面,答覆是:方法欠妥!還有一次,省上的檢查,全鎮幹部出動,到各個路口布哨堵截,直到省上檢查組走了之後才撤退。就像小朋友玩的抓特務的遊戲。在元薛兩家衝突事件中,可以說,帶燈作為綜治主任,是盡心盡力了,聽到信息後一方面向上級匯報,另一方面自己第一時間趕到現場盡最大努力控制事態擴展,但是,矛盾還是不可避免地激化了。最後,帶燈和竹子被錯誤處理了,成了替罪羊,而非法審批沙場的秘書、櫻鎮書記、鎮長,以及在鎮上看家的直接責任人馬副鎮長卻沒事兒。
小說中對馬副鎮長的塑造也很成功,這個副鎮長本事不大,毛病卻多。他是鄉鎮上的老油條,只知道索取,不知道回報,整天只嫌自己的官小了,不掂量自己能幹什麼。遇事先想自己的退路,不考慮民眾利益。跟帶燈形成了鮮明的對照。有一個細節描寫的很好,揭示了馬副鎮長們的本質,那就是吃引產的胎兒,這樣尸位素餐的幹部,可不就是吃人和害人的人嗎?記憶中,只有魯迅的作品《狂人日記》中提到吃人的情節。或許胎兒蒸了吃,確實是大補之物?
也許是在基層這幾年的經歷讓我接觸到了一些小說反映的生活真實,無論多麼精彩的小說,都反映不出現實生活的豐富內容。看了小說《帶燈》之後,總覺得意猶未盡,也許是作者在刻意迴避著一些深層次上的農村矛盾。例如拆遷矛盾,徵地矛盾,項目建設矛盾等等吧,這些,在當前農村社會中普遍存在的尖銳矛盾,小說概未涉及。又譬如,在今天早晨,一輛機車將一位60多歲的老人撞死,家屬又將屍體停在了公路旁邊,討要說法,這些都是綜治維穩工作的日常工作做。從這個層次上來說,這篇小說還有待深入,或者說還有描寫的遺憾。現在農民有糧食補貼、養老保險、農村低保,鄉鎮幹部的主要工作大都是為農民發放這些惠民資金。這樣,經常聽到的一些話就是,現在的農民再不管理,就會慣壞了他們,尤其是看到農民上訪,群體性事件的時候,更是有人這樣感嘆。當然說這話的都是幹部,這也還是延續了幾千年的官本位思想在作祟。其實,農村的進步,並不是發一些錢,修幾座新房子,建幾座假山那麼簡單。
魯迅在《我怎麼做起小說來》中說:「說到『為什麼』做小說吧,我仍抱著十多年前的『啟蒙主義』,以為必須是『為人生』,而且要改良這人生」,「所以我的取材,多采自病態社會的不幸的人們中,意思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療救的注意。」從引起社會關注的角度來說,小說《帶燈》是開了先河,比起那些反映農村生活動不動就先讓主人公發家致富,再讓主人公競選當上村幹部的皆大歡喜的作品,小說《帶燈》有一定的深度,這就夠了!
畢竟小說只是小說,僅此而已。
《帶燈》讀後感(二)
終於讀完了《帶燈》。說「終於」,是因為讀得不是很順暢。《帶燈》一改作者以往的寫作習慣與情節安排,有了新的敘事方式,因而增加了欣賞障礙;有了去故事性的謀篇布局,因而減少了閱讀快感 。敘事鋪陳與細節描寫渾然一體,鄉村生態與人物枝蔓骨肉相連,吝嗇筆墨於故事鋪排,側重描繪於細枝末葉,近似工筆卻有著漫畫式的人物對白,酷似小品卻有著大寫意的人物勾勒,揭示人性本真而不作是非褒貶,梳理矛盾淵源而不作黑白鑑定。語言載體的節奏感與娛樂感被弱化、淡化、邊緣化,文字釋放的生活信息與原生態風情互動、互生,交相輝映。漸進式演義,解剖般展開,抒情消弭於沉重,賞心抑制於沉思,閱讀的趣味被稀釋,咀嚼的本能被刺激。不知不覺中仿佛步入隧洞的幽暗,興趣與退縮並生,欲罷不能,便鼓足了勇氣前行。讀完了《帶燈》,沒有長長地抒一口氣,卻久久地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困惑,心口仿佛被噎著、堵著,不吐不快,卻吐不出來。帶燈!帶燈!帶燈是螢火嗎?螢火是帶燈嗎?掩卷《帶燈》,卻不能掩卷惆悵!
《帶燈》是賈平凹的。只有賈平凹能寫出《帶燈》,只有《帶燈》能證明賈平凹就是賈平凹!不管他怎樣刻意地尋求突破與變化,《帶燈》擺脫不了賈平凹的慣性思維與智性語言,抹不去他特立獨行、一以貫之的賈氏印記。人物對白風趣自然,卻非原汁原味;情節演進跳躍舒緩,卻利於細節回味。《帶燈》雖然拋棄了戲劇化的小說敘事方略,卻受制於賈平凹個性化的小說創作謀劃,即使句式組合近似於刻意,冷色幽默與淺顯諷喻卻如影隨形。賈平凹經營文字如同經緯紡織,只見走繡,不見針腳,巧奪天工如同蜂之築巢、蠶之作繭,看似輕描淡寫,卻有信息積聚釋放。上下語境,左右關聯,一脈想通。我不知道是散文成就了賈平凹的小說優美,還是小說成就了賈平凹的散文空靈,反正賈平凹永遠是賈平凹,我筆寫我禪,理解不理解,悉聽尊便。故此,《帶燈》即使不署名,熟悉賈氏風格的人,讀數行便知《帶燈》手筆非賈平凹莫屬。
《帶燈》是文學的。如果閱讀只停留在字面上,《帶燈》會給人一系列的非文學、超文學錯覺。有人以為《帶燈》類鄉村紀錄片,或以為《帶燈》的現實意義超越了小說的敘事文本。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錯覺,可能是一些讀者先入為主,或者帶著另一種有色眼鏡,或者是一廂情願式的個人曲解。無論怎樣解讀《帶燈》,都不能忘記《帶燈》的小說家言本色,《帶燈》是形變神不變,可能比《浮躁》《秦腔》甚至《廢都》更小說,因而更文學。古往今來,通俗不是文學的唯一屬性,雅俗共賞只是文學的形式兼顧,實際上越是文學的,越逼近禪,親近混沌,接近模糊,拒絕臉譜化,遠離戲劇渲染。人生如戲,照搬現實就有戲。當然,《帶燈》不是照搬,是庖丁解牛,剖開了社會的一個橫截面。《帶燈》如同雲橫秦嶺,遠近高低,各是各的姿態、變化,不是風景,勝似風景;《帶燈》如同萬綠叢中一點紅,紅的是玫瑰花鮮艷,帶刺,刺扎人但仍是玫瑰,不是荊棘。《帶燈》不能瀏覽,瀏覽則窒息靈感反應,蒙蔽心智拓展,自己把自己推向誤讀的深淵;必須品讀,品讀則屏退錯覺,驅除心魔,於文字欣賞中回味,於回味中感悟小說之妙。會心一笑,能呼吸人性的芳香;靈機一動,能體會語言的睿智;揪心般的隱痛,是因為心與字裡行間的氣場溝通,有了不由自主的共鳴。我說《帶燈》是文學的,因為《帶燈》聚集了文學所有的元素而羽化成魔幻般的螢火蟲陣。
《帶燈》是現實的。文學是現實的載體,現實是文學的土壤。《帶燈》的橫空出世,是呼之欲出,而非無病呻吟。作家不是生活在空中樓閣,而是與現實同呼吸,共命運。蜜蜂釀蜜是蜜蜂的本事,作家創作是作家的宿命。賈平凹是泥土裡滾爬摔打過的文學家,身隱都市卻魂游鄉村;鄉村漸行漸遠,卻與他藕斷絲連;他嘆息著傳統鄉村的蛻變,也關注著當下鄉村的命運。他如同一個江湖行走的游醫,閱歷豐富,見多識廣,望聞問切是本能更是本事。他的《帶燈》應該是望聞問切中的病歷筆記。鄉村在疼痛,作者也在疼痛。《帶燈》給人的強烈感受是帶燈的所見所聞與所為,如同作者親歷;帶燈的所思所悟與困惑,如同作者囈語。作者寫活了無助的帶燈,也寫活了無助的鄉村;作者詠嘆了孤獨的帶燈,也詠嘆了孤獨的人生。帶燈是現實的良心,卻受制於現實的擺布。帶燈啊帶燈,叫人如何不悲憫!
《帶燈》是中國的。這不言而喻。帶燈是個小人物,卻肩負了一個大責任。誰能想像,在一個並不偏遠的鄉村,有一位弱女子充當著基層社會的潤滑劑與基層矛盾的萬金油。說她無職無權,她是鎮政府綜治辦主任,村民對她不能不敬,她能舒緩村民的苦頭,也能給予村民甜頭;說她有職有權,她不過是鎮政府的滅火器,領導指向哪裡,她就得出現在哪裡。不能說她沒有能力,她的工作因為她而有聲有色;不能說她不盡職責,她的腳踏實地使她起早貪黑。置身在權力與法紀、利益與是非糾葛、糾纏、糾結的漩渦之中,她清醒卻束手束腳,她努力卻捉襟見肘,她抗爭卻事與願違。她的角色便是她的宿命,註定要做替罪羊、犧牲品。掩卷之後,不能不想:唉,中國有多少個帶燈呢?《帶燈》文學意義的延伸與超越可能在這裡,《帶燈》容易被誤讀的原因也可能在這裡。
《帶燈》給了當代中國文學與社會的一個雙向反思的樣板。
《帶燈》讀後感(三)
讀著賈平凹先生今年新出的小說《帶燈》,我走進了那個秦嶺深處的風光秀麗而又貧困的村鎮——櫻鎮。伴隨著主人公帶燈走進了那個鎮政府大院,窺見了當前鄉鎮幹部內心的隱秘,她的喜怒哀樂是那麼的真實可感,最讓我難以釋懷的是她內心的糾結與矛盾,還有她的隱痛。她的痛苦是深厲的:或許我的命運就是佛桌邊燃燒的紅蠟,火焰向上,淚流向下。這比喻多麼的貼切與恰當啊!一心向上,把工作乾好,可努力卻未必有回報,天道也未必酬勤,換來的只有苦楚的淚水在一個無人的角落裡悄然滑落。直至最後成了鄉民械鬥的替罪羊,她努力的抗爭歸於失敗,那顆在濁世間索求光明的靈魂失落了,一個聰秀能幹善良靈巧的青年幹部被折磨成一個瘋瘋癲癲的人。
帶燈,本名螢,得知螢火蟲生於腐草時,則堅決改了名字。而事實上帶燈不過是螢火蟲的一個別稱罷了。作為鎮綜合治理辦公室主任,她所面對的大多是鄉村裡的一些難纏的人和事。她同情農民,想著法子維護他們的利益,卻又不得不執行領導的命令,極力維護基層社會穩定,為領導的仕途升遷保駕護航。為了安撫上訪者絞盡腦汁,一聽說有上訪者到縣裡了,就不顧一切去阻攔,想方設法化解矛盾,可矛盾又往往不易化解,儘管矛盾的成因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處處為百姓著想,百姓卻未必領情,甚至恩將仇報;處處為領導排憂解難,卻無法讓領導高興。工作的苦煩,生活的無奈,情感的挫敗,將她狠力地折磨。與元天亮的通信,成了她撫慰心傷的一縷春風。儘管幾乎得不到回信,可她還是一直寫,用這種方式使自己暫時擺脫現實中的雜亂沉悶,尋到了避風的港灣。她對元天亮的單相思,如清水般純潔,完全是精神上的愛戀,不沾染一絲兒的塵灰。
小說中反映出的社會問題頗值得我們深思。馬副鎮長為了補身子吃胎兒肉,見難以升遷,就破罐子破摔。見好處就上,有事就躲。書記、鎮長不在,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擺大領導的譜。書記為了仕途,竟然找理由瞞報洪水淹死的人數,而且說得冠冕堂皇,臉不紅心不跳,對於不同意見的人大力彈壓,出事了就把責任推給替罪羊。有的鄉鎮幹部為了打壓上訪人員竟然私設公堂,刑訊逼供,領導知道後不但不怪罪,反而誇獎。把上訪人員當病人送醫院,領導來視察,怕人攔道告狀,就把那些可能搗亂的人安個罪名抓進派出所。官商結合辦工廠,不顧長遠利益,縱容地痞流氓為非作歹。為了政績樹立假模範。在礦區打工的農民遇難後,賠償金難以落實,鄉鎮幹部對此無作為。村幹部作威作福,稱民眾為刁民,修路時為了斂財不顧質量,結果修好的路一場大雨就沖得稀巴爛……()
帶燈,就是一隻螢火蟲,犧牲了自己暖亮著鄉村,默默無聞的貢獻著,期待著,抗爭著,也痛苦著。她是當前有良知、有責任感卻又面對著重重壓力終難有所作為的基層幹部的典型代表。這一人物形象的成功塑造,是作者寫作上的一大突破與自我超越,也為繁榮中國當代文學注入了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