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年夏天的傍晚,我吃過飯之後,拉著克萊德先生,提著大包小包和小馬扎,到門口的夜市上擺攤。
在那之前,我採訪了一個利用業餘時間擺攤的白領,一直想要試試看,我想看夜市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想看誰會來跟我討價還價又會用什麼樣的語言,想看我會遇到什麼樣有趣的故事……
心急火燎地吃過飯,帶著興奮出去擺攤,帶著疲憊收攤回家,成交量總是少的可憐,有少女有老婦有斤斤計較的中年婦女,他們都是我生活之外的經驗。每天睡覺前,我還寫一會兒擺攤日記貼在網上,後來被南京一家報紙整理成了整版報導。
後來,因為濟南要開全運會,城關門口開始駐紮在這條街道,擺攤成了不可能的任務,乾脆算了吧。
那些衣服後來在淘寶上又賣了一段時間,不溫不火,但是認識了一批特別好玩的女朋友,天南海北,到現在仍然有聯絡,我們看著彼此結婚,生子,成了另外一番模樣,也很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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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讓我再去做這件事,大概因為已經嘗試過了,興趣缺缺,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我有了更想做的事,所以不會很肆意地揮霍自己的時間了。
彼時,我工作四五年,結婚兩三年,一切看起來很穩妥卻又有說不上來的乏味在涌動,總想再增加一點什麼有趣的好玩的新鮮的元素,因為一下子找不到,所以就遇到什麼都去嘗試。
那時候我也在寫東西,給雜誌寫策劃選題,也寫短篇小說。但是總覺得,寫字是一件業餘的事情,或者說,我是一個很業餘的作者,沒有用全部的精力去投入,去付出。大概覺得自己的才華還不足以支撐起「寫做夢」,也就不敢太用力,生怕投入太多,傷得越深。
難道你不是嗎?
你喜歡一件事的時候,從一開始你就能全情投入地去追求去付出嗎?你喜歡一個人,就會毫無保留地去熱愛去投入嗎?如果答案是「是」,那麼,你真的是勇士,我非常欽佩你。
而實際上,更多的人,最開始試探,是自我質疑,是不自信,是如履薄冰,是淺嘗輒止。
因為不太確定自己能做到什麼程度,生怕投入太多用力太猛,最後卻收穫失望,甚至貽笑大方。這是我們的愚蠢,也是我們的虛榮,可是,同樣是我們的真實。
那時候我當然也用心寫,但是我不用全部的身心,所以偶爾稿子刊登了我很開心,被斃掉了我好像也可以大咧咧地笑「反正我還在做別的啊」,這其實是在給自己找藉口,找台階。
七年前的我,就一直夢想著寫字為生啊,只是,不敢當眾承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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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深秋,我一個人上了飛機,去廈門。克萊德先生在那裡出差,說我們可以轉一轉。
我還記得到達機場的時候是黑夜,一個人出來打車連地址都說不清楚,中間打了好幾次電話,才終於兜兜轉轉找到他住的酒店。那個房間很逼仄,就在高架橋的下面,一整個晚上都沒有睡好,總能聽到飛馳的汽車穿梭在頭頂上方。
第二天我們去鼓浪嶼,在那裡住了兩三天,像是所有旅客一樣,這裡走走,那裡看看,聽了很多故事,也知道了很多傳奇。
關於2009年,我能記得的還有——
離開廈門時是中午,我們在公園的草坪上吃完麵包,我打車去機場,然後一個人飛回濟南;回來濟南之後我一個人住了好多天,一個人去看過一部電影叫《第九區》,那裡面的外星人長得像是大龍蝦;我曾經在天氣晴好的時候,騎著腳踏車跑去郊區的農田裡轉悠,像小時候那樣騎得飛快,頭髮都飛揚起來……
七年前,我是一個迷茫的年輕人,是一個結婚幾年的女人,是一個工作平穩的女性,是一個正在嘗試尋找自己,卻又還沒有完全認識自己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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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再回頭去打量,覺得那時候的自己還不錯,但是,現在的我,好像更好一些呵。
那些輕舞飛揚的心情我依然可以時不時地感受到,那些獨自背包去旅行的勇氣我也依然都有,那些享受一個人的電影一個人的午餐一個人的時光的淡定心情,我從未丟棄過。
更重要的是,我穿越了七年前那些在我面前的迷霧,我不需要再去做各種嘗試,品嘗各種新鮮,我知道自己喜歡什麼,甚至,我知道自己是什麼樣子的,我想成為什麼樣子。
這種感覺,何止是好啊!
我很喜歡的《傲骨賢妻》在第七部時上演了大結局。艾莉西亞在這七年間,脫胎換骨,從一個站在鋃鐺入獄的丈夫身邊灰頭土臉不知所措的家庭婦女,變成了神情篤定自信灑脫的獨立女性。
這七年裡,她吃過苦,流過淚,遭人背叛,也曾經處心積慮地算計過生活,可是,她終究一步一步,踏著荊棘之路,踏著血與淚及尷尬的笑容,走了過來,走到了河流的這一邊,哪怕不是功成名就,哪怕不是家庭美滿,她是她自己想要的樣子,是她自己生活的主宰者,是她情感的最高主人,就已經是巨大的成功。
孩子終將長大,然後遠走高飛;愛人也許並不能白頭到老,中途退場也未可知;工作有時候特別順利,還有些時候遍布泥坑;更不要提,那些勢利的人們,在你春風得意的時候湧上來而在你失意的時候立刻遁形……所以更要活得漂亮而起勁啊,所以更要自信而堅強啊,所以更要有力而恣意啊,因為無論什麼時候,你活得漂亮,你的生活才漂亮啊,這才是最重要的啊。
總是有人悲戚戚地說,自己沒有獲得想要的人生,是因為出身不好,因為學校不好,因為工作不好,因為愛人不好,因為……說到底,還是因為你自己不夠好。
如果你足夠努力,足夠勇敢,足夠奮發,七年就是一個輪迴,你如今的悲悲戚戚,完全可以變成七年後面對困難尷尬也不會狼狽退場,而是哈哈大笑難以自持的你,似的,你會是更好的你自己。
不信,你就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