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由於時代的艱苦,使人對於日常生活的瑣事予以太大的重視,另一方面,現實上最高的興趣,卻在於努力奮鬥首先去復興並拯救國家民族生活上政治上的整個局勢。這些工作占據了精神上的一切能力,各階層人民的一切力量,以及外在的手段,致使我們精神上的內心生活不能贏得寧靜。世界精神太忙碌於現實,太馳騖於外界,而不遑回到內心,轉回自身,以徜徉自怡於自己原有的家園中。現在現實潮流的重負已漸減輕,日耳曼民族已經把他們的國家,一切有生命有意義的生活的根源,拯救過來了,於是時間已經到來,在國家內,除了現實世界的治理之外,思想的自由世界也會獨立繁榮起來。」
這是將近兩百年前,黑格爾在柏林大學的開講辭。讀起來感覺多麼親切啊,真可謂歷久彌新。我們這個時代不再是黑格爾的時代,但人好像還是黑格爾時代的人。「精神太忙碌於現實,太馳騖於外界,而不遑回到內心,轉回自身,以徜徉自怡於自己原有的家園中。」「致使我們精神上的內心生活不能贏得寧靜。」
一個時代的興趣,一個時代的格局,一個時代的趨勢,個人是無能為力的,最多只能「獨善其身」。而且,很多時候,獨善其身也很不容易,往往「樹欲靜而風不止」。
國人的習慣,喜歡上行下效。所以我常常想,要扭轉這個時代的風氣,可能還要從在上者做起,然後民眾群起回響。
我常常想,假如為政者能有時間坐下來讀點書,做點思考(總結和反思),想一點與經濟無關的社會的事、文化的事,聊一點百姓的話題、精神的話題,甚至是詩意的話題,可能會出現一種清新的政治局面、管理局面。了解一點歷史的人都知道,古代受百姓敬仰的官員是親民的,有人情味的,他們似乎不像現在的官員那樣,成天到晚事務纏身,幾無片刻閒暇。古代的官員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似乎總能從容處之,百姓對他們的評價是「 日計之無近功,歲計之有大利。」()
假如學者們能坐下來安靜地做學問,而不僅僅為稻粱謀,不僅僅為名利、為職稱謀,可能會出現一種清新的學問局面、學習局面、文化局面。
假如各階層的人們能放慢一點腳步,習慣欣賞生活,習慣欣賞自己,習慣於物質之外某種精神需求……可能會出現一種清新的生活局面、社會局面。
和諧社會必然是人與自然的和諧,人與社會的和諧,人與人的和諧,人的身與心的和諧。遠離精神、遠離內心,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