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大膽構想,如果我們身處的現實世界和所謂的夢境之間,不存在虛幻和真實的區別,只是分屬不同頻道。白晝立足於平凡沙地,需得虔誠仰面鏗鏘前行,夜晚歸屬於天馬行空,這世界如同一捧初生的泥土,可以輕輕鬆鬆隨意被你揉捏成想要的模樣。在兩種不同的客觀背景下,可以自由選擇喜歡的人生,你會選擇哪個?
大概,更多人應該會選擇後者,畢竟在夢境中可以毫不費力達成所願。
繼續往下構想。在夢境中的人,會經歷最初的新奇、熱絡、腦洞無限,編織出任何自己所構想的奇妙景象,可這種彈性十足的日子也就自然失去人性的緊張度,時間久了,遲早會陷入無盡空虛。反觀當初那個選擇腳踏實地在現實世界中做「苦行僧」的人,他的生活或許沒有極致的有趣,卻終究在日復一日的努力中,實現真正的人生價值。
目標是一分一厘地靠近,願望是千變萬化地消耗。
當嚮往變成唾手可得的日常,當渴望變成穩操勝券的計量,那信仰,就會在「太容易」和「不夠珍視」中失去本身的明亮。紙上得來終覺淺,這就是目標和願望根本上的不同。
01
十年前,我最好的好朋友佳,是個學渣。
就是那種上課會躲在書後面睡覺,下課會把校服蓋在頭上睡覺的類型。數學課很少及格,最討厭的事情就是背課文和背單詞,太平洋和大西洋的地理位置永遠都分不清楚,歷史填空題上問清朝最後的皇帝是誰,她偷偷問同桌,是雍正還是乾隆。
唯一讓她喜歡的,是晚自習,因為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在練習冊上抄歌詞。
沒有誰能想到,當初班級里不起眼的姑娘,會成為十年後同學聚會上的「焦點人物」。大學畢業後,她考進我們當地最難進的司法局,成為一名政法幹警。百里挑一的名額,她一次就中,這讓在老家反覆考了好幾次公務員的朋友都十分詫異。和她同期報考的老同學很多,成績出來後,大家甚至懷疑,上面的那個佳是不是和她同名不同人。
同學們有這樣的疑慮,並不奇怪。因為在整個青春期里,佳一直都是不折不扣的學渣,對自己的人生有了真正意義上的「目標」,是在她大二以後。
眼看著身邊人逐漸都找到了喜歡或適合的事情,說成興趣也好,說成夢想也罷,總歸是可以拿來正兒八經去努力的。俗話說,砍柴的陪不起放羊的,一時之間,每個人都忙碌起來,準備考研的拎著筆記本泡在讀書館,外出實習的穿梭在學校和公司的兩點一線之間,宿舍里經常只剩佳一個人,她覺得上課沒意思,逛街沒意思,電視劇和零食都填補不滿她內心呼嘯而出的空虛。
她悲哀地發現,自己從小到大竟然沒有做過任何有成就感的事情。她開始靜下心來思考,自己到底喜歡什麼?可不可以把興趣轉化為事業?目前這個階段和理想階段還差多遠?
仔細摸索過社會上各類的職業特質,利用『排除法』,佳發現,她對規規整整坐在辦公室里看文書這類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維繫客戶、銷售產品,這些工作內容對她來說也不具備吸引力。唯一打心眼兒里喜歡的,是從兒時就無比痴迷的警察裝,那一身正氣凜然的制服穿在那些相貌普通的人身上,有著足夠強大的氣場,早已紮根在佳的記憶里。類似《重案六組》這樣的電視劇一直都是佳的心頭好,央視的普法欄目劇更是期期必追,就連大學選新聞專業的背後,都有一絲絲懷揣著對正義事業的嚮往。
這些埋伏在潛意識裡的細枝末節被挖掘出來後,佳有了一個清晰的目標,那就是:要朝著和政法相關的領域而努力。
從那個時候開始,佳就告別了以往玩世不恭的學習態度,開始去圖書館借閱各種政法書籍,還報了課外輔導班,那縱情投入的模樣著實驚呆了我。有一天晚上失眠給她打電話,問她在幹嘛,她說在看書,我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這個事實——要知道,從前她可是看到書就犯困的呀。
聽到我的疑問,她的笑聲從電話那段咕嘟咕嘟傳過來。她說,只要一個人足夠有決心,就可以克服任何毛病。看書覺得困,那就跑到洗手間用涼水拍打臉龐;早晨起不來,那就將手機設定成隔三分鐘鬧鈴響一次;做題時分心,就把身邊那些讓你走神的物品通通鎖到柜子里。每當你覺得好辛苦、好無聊、好繁瑣的時候,就去幻想下達成目標後的場景,那一定是鮮活的、有趣的、能夠令你會心一笑的。
為什麼很多人喜歡嗑瓜子呢?
大概就是這樣的原理,正因為在嗑瓜子這個「痛並快樂著」的過程里,你一邊在付出動作成本,一邊在階段化地收到行動反饋,能夠為喜歡的事情蓋章加戳,自然更爽。《小王子》裡說:「你在這朵玫瑰花上花費的時間,才使得這朵玫瑰花如此重要。」
優秀的人之所以優秀,不是因為他們最終達到了什麼樣的高度,而是因為在實現目標的過程中,他們所擠壓出靈魂全力以赴的一面,才動人。
02
其實,大部分人生來就很普通,那些高智商或天賦異秉的人畢竟是少數。決定我們最終成為什麼樣人的根本,在於你有沒有對自己的人生足夠負責。
在大眾熟知的女明星里,有這樣一個姑娘,她從小做事就比別人慢一拍,不夠機敏,常常落後於同齡人。為此,她的媽媽還特地給她起了個小名叫「爬爬」,但女孩卻沒有受到絲毫的打擊,從小到大,她不是最聰明伶俐的,卻是最腳踏實地的,她很喜歡自己的這個綽號,像爬行動物一樣,沒什麼不好。
爬行動物里,有一種美國蜥蜴,它的最大時速可以達到24公里。何況,爬行動物雖然看似慢吞吞,卻能夠保持足夠好的體力。
這名女星就是「江爬爬」,22歲時因飾演《我們無處安放的青春》裡「周蒙」這個角色而一舉成名的江一燕。她和娛樂圈裡大部分女明星不同的是,在事業蓬勃的上升期,她沒有瞅準時機大肆接戲、拍廣告撈金,而是以一貫不慌不張的態度繼續過著逍遙日子:演話劇、接片酬不高的小眾電影、去山區做支教,她說她的目標是做個好演員,而不是什麼明星。
雖然比較慢,但還是一步步,走到了自己最初嚮往的人生。
優秀的人有目標,平庸的人只有願望。
笨拙的人若有目標,也能鹹魚翻身;聰明的人若只有願望,只會於事無補。
03
我童年的一個鄰居,打小就是整條巷子裡最機靈的,有著無師自通的神奇功能。什麼新玩意兒,到他手裡,他都會用比常人短至少一倍的時間琢磨通透,不起眼的雜物,在他手下會被做成造型奇特的玩具,堪稱「人肉研發機」,我小時候最崇拜的就是他。
他很喜歡畫畫,在他筆下描繪出的小鎮比童話里更美好。小孩子會在屋頂足球場上甩出香山無影腳、小賣部的櫃檯上源源不斷輸送出來自世界各地的糖果、馬路是保護寶藏的騎士、窗花是雪人離別的禮物、紅綠燈可以充當膠捲相機,拍下每一幀動人的畫面。那些畫面,串聯起來就是個大型的IP原型,擱在如今這樣文化娛樂大爆發的時代,說不準還能改編卡通片。
每天放學後,附近的小朋友們都會跑到他家去,看他有沒有畫新漫畫,有沒有做好玩的手工。在那個誰都不懂「藝術家」是什麼職業的時代裡,左鄰右舍都會夸小哥哥,將來長大後,肯定能成為一名藝術家。
後來老房子被拆,我們就搬了家,和小哥哥重新建立聯繫,還是去年。
他聽說我出書了來加了我的微信,說想給我講講他的故事。
高中畢業後,他考了省城內的某所大學,讀動漫設計專業,仍然和他喜歡的畫畫有不可分割的連繫。但畢業後身邊人都勸說他,動漫這種藝術專業在三線城市並不好找工作,他就去了一家廣告公司做廣告,沒多久,因業務調整而失業,家人就把他安排進了一家國營工廠,每天做著流水線上枯燥無味的事情,時間和人心都是空落落的。他很不甘心,卻又不知從何改變。
我問他:「你為什麼不考慮換個工作呢」。他告訴我,這份工作是家人托關係才幫他進去的,礙於情面,礙於不讓父母失望,他不能隨意地把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辭掉。
「那你就沒有想過去找一份和畫畫、動漫相關的工作嗎?」
他嘆了一口氣說,畫畫只是他人生的一個願望,實現的機會太渺茫了。
之後沒多久,我就聽說他接受了家裡安排好的相親,結了婚,婚後新娘很快就懷孕了。他沒有再找我討論過關於「現實和理想」這樣的話題。一次深夜,他在朋友圈裡PO出一張自己畫畫的照片,配文為:廉頗老矣,尚能飯否?幾分鐘後,這張照片又消失在朋友圈裡。
再後來,就沒有見他說過和畫畫相關的事情了,取而代之的是求點讚、求祝福,轉發的內容和我媽每日發的沒有什麼區別。有時候刷朋友圈時看到他的信息,手指會不自覺停頓下來,原諒我沒有辦法將這個人,再和那個靈氣逼人的小男孩聯想到一起。
不知道如今的他,還會不會懷念當年的自己。偶爾我想,如果當初他沒有把畫畫這件事當成鏡花水月的心愿,而是把它當成一件稍有難度,卻可以努力攻克的目標,如今的人生,會不會是另外一番模樣。
還沒有真正上戰場,就自動退避三舍的將軍,註定不能成為英雄。
沒有誰知道自己生命的極限在哪裡,是深海兩千米,還是遠古千萬里,總先要跨過眼前這條看得見的素尺小溪,才能繼續往前。這個世界沒有鐵打的規矩,不要把日子活成秒針的複數,不要在沒努力之前就先給自己設限。
遠離那些所謂的「別人說」,始終相信還有其他可能的結果存在——是告別平庸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