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好:
很開心能夠把我人生當中第一次演講獻給上海中學。我其實現在不確定,自己到底緊張還是不緊張,我就跟大家分享一個「未來,你是誰?」這個話題。我們在講到「未來,你是誰?」這個命題的時候,在它的底下有兩個子命題,第一個是「未來,你想要自己是誰?「;第二個子命題是「未來,你可以是誰?「
通常在「未來,你想要是誰?「的這個部分,會存在於很多年輕人的心目中,因為你會有期望。那「未來,你可以是誰?」的這個命題,往往會來自於在你身邊的家長。
我在17歲的時候,聽了我父母親的建議,他認為你未來可以是一個土木工程師,所以就選擇了土木科系。到土木科系就讀了以後,我碰到了我的音樂老師,她提供了一個「未來,我可以是誰?」的第二個選項,我在17歲之前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唱歌,就接受了她的訓練。兩年之後,我發現我開始有一個「未來,我想是誰的?」心態跟想法就萌芽了。我就開始從這兩個裡面,選了一個我很喜歡的歌唱這個事情。
在那個時候,其實在學校裡面有另外一位風雲人物,李驥。我自己相對於他來講,是一個稍微比較低調一點的風雲人物。有一天,我記得在李驥的樂團的一個練習過程當中,我剛好從他外頭經過,發現這個樂團鼓手好、貝斯好、吉他好,然後各個方面伴奏都非常地好,但是如果能夠再加進去一個像我這樣的主唱,我覺得這個團會更有理想、更好。所以我就主動地進去要求試音了,就這樣我跟這個樂團一拍即合,我跟李驥也展開了一段非常妙的學校的樂壇生涯。
畢業之後當然樂團就解散了,可是我對音樂的這個夢想,還沒有熄滅,只是還找不到適當的機會去實現它。於是那時我到了一個發電廠的一個工程項目,我們是在做路邊的邊溝,然後剛好在山邊,那天剛下過大雨,看到幾個落石很快速地下來之後,接下來聽到一聲轟隆巨響。我心裡知道,那個時候應該是山崩了,就在那兩秒鐘的時間,我選擇了往我的左邊逃。我是幸運的,因為在那一批同事裡面,往右邊跑的人正好趕上山崩,他們都因為那次意外而搬到天上去住了。
我的家長想法又變了,土木科系的這個部分他們就很自然把它刪掉了,因為它具有危險性。所以接下來第二個「我可以是誰」的選項就出現了,他們就希望我能夠到印刷廠幫忙。
雖然我對未來有夢想,但是我必須要等待一個機會。當李驥退伍之後,我就跟他到很多的唱片公司去,當然在投遞DEMO(樣本唱片)的過程當中,我們碰到很多阻力,來自於我的外表跟他的外表。所以我們每次到了唱片公司之後,他們的工作人員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兩個人到底要怎麼包裝呀?所以大概我們找了將近三年的唱片公司,參加了很多的比賽,在這上面一直不順遂。一直到我們後來碰到了四個好朋友,去跟銀行借錢幫我們把第一張唱片完成。
唱片的錄製這個過程當中,其實我很清楚我家人他們對於我在音樂的這條道路上,覺得玩玩可以,但你認真的話,相對而言來講是反對的。所以我每次要出去錄音,錄唱片的過程當中,我都會跟我的父親、跟我的母親講說,我要出去約會。然後我爸爸說:「哎呀,你交女朋友了,是嗎?」我說:「是的。」「那很好啊。」但是我接下來就跟他說:「但我可能會很晚回來。」然後老爸說:「多晚?」我說:「我不清楚,有可能到隔天早上才會回來。」那個時候我爸就開始緊張了,就說:「這件事情,女生也同意嗎?」我說:「嗯,她同意。」「那她的家長也覺得好嗎?」我說:「當然。」我那個時候心裡很緊張,萬一我的父親說那你給我對方家長的電話,我打去問問看的話,我就掛了,因為沒有這個人。但是好險,謝天謝地。
所以在這個狀態下,我就經常地出去「約會」,然後到隔天的凌晨的五六點才回家。回家之後,早上我就開始在印刷廠上班,我爸那時候就問:「你約會不累嗎?」我說:「不會不會不會不會,跟她交往我一點都不累。」但是其實我當時的女朋友的名字就叫——音樂。
在「你可以是誰」跟「你想是誰」的這個部分來講,我始終在這兩個命題裡面不放棄任何可能性,因為我希望給自己更多的選擇權,給理想多一點時間。
唱片錄完了,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公司。出唱片、簽契約這一切,我家人通通不知情。但真的有一天,聽到那張專輯的聲音從家裡傳出來,Oh My God,我那時候就想說,我到底要不要推門進去,還是想著我應該要怎麼解釋。後來我門一推進去的時候,我爸急著跟我說:「我告訴你,最近唱片行推薦了一張專輯,我覺得非常好聽,叫優客李林,我總覺得(專輯封面)那個人長得有點像你,但你沒戴眼鏡,應該不是你,對吧?」我說:「不是不是,我哪裡那麼會唱歌。」
到後來真的得上電視了,就在播出的那一天,我第一次坐到了我父親旁邊,幹嘛呢?跟他搶遙控器。我爸就奇怪了,你為什麼要把我要看的節目轉到旁邊去。我永遠記得那時候,我爸在電視上看到我的停頓的五秒鐘到十秒鐘之間,他就這樣看著我。我頓了一下之後,就跟我爸講說:「爸爸,這一切我可以解釋。」所以就從那個時候開始,就跟他約定,接下來的五年裡面,我一樣會兼顧印刷廠的工作,另外一方面,我用中午過後的時間去上通告。所以我就過了五年蠟燭兩頭燒的日子。
碰巧,我母親的身體慢慢地不好了,我父親要照顧她,所以就在那一刻我就選擇了回到印刷廠,暫時地把「我想要我是誰「的這件事情先放下來。因為我發現人在一生當中,我們就像小丑一樣,手上就在拋球,這裡面有家庭、有健康、有工作、有理想,當然對我來講比較吃力的是,工作跟理想的球都多了好幾顆。但在你自己沒有辦法全部掌握的時候,家庭跟健康是一個絕對不能碎的玻璃球,工作跟理想等等這些東西,它是橡皮球,如果你願意放下它,不要那麼執著,它也許將來會彈起來。
我原來希望花兩年的時間,但上天在九個月之內就替我做了決定。我永遠記得那一天,在我人生當中的一個感覺跟震撼。凌晨兩點鐘,印刷廠發生火災,我到的時候已經是一片灰燼。我那時候心裏面的一個想法就是,無語問蒼天啊,何苦呢?老天跟我開一個好大的玩笑,因為我放下了我自己很喜愛的歌唱事業,回到了印刷廠,又何苦在九個月你又把它拿走?所以在那一刻的確是從一根蠟燭兩頭燒,變成兩頭空。我永遠記得我在通知我的父親到現場的時候,他的那種眼神,我心裡就告訴我自己,印刷廠既然是在我手上沒有的,我一定要還給他。
當然在那個時候很苦,也是我人生唯一的一次心裡有恨的階段,但是很快地因為客戶,因為重建的這個過程,我感受到非常多的溫暖。老爸就會開始跟我經常地聊天,有時候會拍拍我的肩膀說:「哎呀,兒子啊,以前我覺得演藝圈的風險非常地大,但後來我發現,原來開印刷廠也有風險。「所以這件事情變成了一個玩笑話可以開的時候,我慢慢其實體會到我父親可以感受到,失去自己很想要的東西、放下自己很想要的一個事業的那個心情。
我父親有一天拍拍(我)肩膀說:「我以前不知道你這麼喜歡音樂,但我現在知道了,我現在把時間還給你,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在那句話出口的當時,我就會覺得,過往的這麼多年,一切的苦都值得。因為從那一刻開始,你在音樂里所有的喜怒哀()樂悲傷,你開心的事情,你全部可以一股腦兒跟家人說。從那一刻開始,我心裏面的「我想要是誰」跟「我可以是誰」終於合二為一。
在「未來,我是誰?」這裡面,不要太執著於「我想要變成誰」,你量力而為,先從「你可以是誰」做起。等你有餘力,你有力量,隨時充實自己,抓住那個「你想要是誰」的機會,一切的一切都有價值。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