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高興來到《開講啦》,在一個春天,看到了這麼多青春煥發的臉,也讓我春心蕩漾,其實我站在這個舞台上,說實話,我非常榮幸,俗話說得好,三人行必有我師,今天我聽他們說在座的300多位,那得有多少是我的老師啊,但是讓我在台上給大家講,確實是對我的一個很大的鼓勵。我也再次感謝大家,感謝大家!
我就先來簡單的介紹一下自己,我叫夏雨,我是出生在1976年的一個和風細雨的夜晚,所以我爸就給我起了一個非常有詩意的名字,夏雨,從此呢,也就註定了我這個春雨貴如油,下雨滿地流的生活,我從小就顛沛流離,因為我三歲多的時候我父母就離異了。我爸爸是一個畫家,他呢四海為家,沒有那麼多能力來照顧我,所以我爸就把我送到我姑姑那,在一個山東五蓮縣的地方,所以我的整個童年是在大自然裡邊度過的,所以大自然讓我的性格就變得非常地嚮往自由,也是我從小到大我所有的老師給我的操行評語當中都有這麼一句話,此學生喜歡畫畫,有文藝特長,但是自由散漫,所以我小的時候呢,沒有什麼遠大的理想和抱負,就是覺得能玩就行,然後能跟大自然在一起就行,然後每天都開心就行,所以在我青春的時候,像大家這麼大的時候,兩件事,對我的人生發生了非常大的改變的,一個是滑板,再一個就是待會我要講到的《陽光燦爛的日子》。
滑板對我的改變是這樣的,因為我那時候身體真的是非常弱,像剛才撒貝寧說的,是挨板磚的那個,所以呢,在我16歲那年,我突然看了一個電影叫《危險之至》,裡面有一幫會孩子滑滑板,然後在一種非常自由,非常無拘無束的狀態下,看到這個電影以後就讓我覺得,哎呀,生活好像一下子充滿了希望,於是呢在我十六歲生日的時候,我就從我爸那得到了一個滑板,我就開始了我的滑板的旅程,就我站上去,好像我就自然我就會滑了,旁邊的人都會給我很多的鼓勵,因為他們那時候都沒見過,說「這是什麼東西,哎喲,這小孩在上面可以啊,還能扭,還能往前跑,說滑的真好,真好!」然後旁邊的人給我鼓勵以後,我就覺得我真的很厲害,就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這上面,我後來發現如果這樣去做一個事情的話,這個事情確實不可能做不好。
所以呢,拍《陽光燦爛的日子》也是這樣,《陽光燦爛的日子》那是1993年的一個夏天,我那時候正好是高一的暑假,有一天我爸給我發了一封電報,因為那時候沒有像現在通訊那麼發達,說「來一趟北京,有事。」他既然說有事,那我就去吧,到了北京以後,我還以為我爸出什麼事了呢,我爸說,「沒事沒事沒事,我那個帶你去見一個人,一個劇組,當時正在招演員,說導演想見見你,那導演叫姜文。」我一聽,「喔,姜文我聽過」,但是我其實沒有太多的感覺,因為我並不是一個追星少年,我是一追風少年。所以說,「喔喔,那這樣,行吧,我就去見見唄」,去了劇組以後,姜文導演正好不在,然後組裡面當時就有一個副導演就說,「喔,來了,行那就這樣吧,給你一段錄像,回來演給導演看看就行。」然後回到青島以後,屁股還沒坐熱,就又收到了我爸的一封電報,說,「急事,速來北京。」我說,「什麼情況,發重了吧這電報。」我又跑到北京了, 跑到北京以後,我爸說,「是這樣,你剛走,姜文就回來了,然後回來以後看了你的錄像,說想見見你。」「喔,好吧,那就見一下吧。」去了以後,就看到姜文,他那時候非常高大偉岸,我那時候跟小籮卜頭似的,那時候還沒開始發育。然後姜文就說,「你多大了?」我說「十六」「是平常很喜歡運動啊?」我說,「對啊,我每天都滑滑板。」然後那時候曬得皮膚又黑,小肌肉槓槓的,然後姜文捏捏我胳膊,「嗯,不錯,小伙子!」沒問什麼問題,就問了一句,我記得是,「會抽菸嗎?」我說,「啊?」當著我爸的面問這個問題,其實怎麼說呢,那個年代,當然了,像同學們,他們都會偷偷地在廁所裡邊或放學的時候去抽什麼的,我有幸被他們叫過去抽過那麼兩口,但事實上我對這些東西一點都不愛好,一點都不喜歡,可是我覺得當這麼多大人的面,我說我會抽,好像顯得我不太正經,所以我說,「我沒抽過。」姜文說,「喔,是嘛?」他拿根煙,抽一根吧,我說,「啊?」我看一眼我爸,我爸,「嗯……」給了我讚許的表情,我說,「好吧」。我就啪,點上抽了一口,抽了一口,然後姜文說,「嗯,你抽過!」我說「啊,真的嗎?」我說,「真的,好吧。」
姜文看著我抽菸以後,就說,「秦生,回去吧!」因為我爸叫秦生,畫畫的,給自己起個藝名叫秦生,就這麼簡單。然後我就留在那個《陽光燦爛的日子》的劇組裡邊。然後在組裡邊就開始各種玩,每天騎一腳踏車,游游泳,曬曬太陽,每天呢這個副導演就是拍一拍我們生活的這種狀態,然後打電話給姜文,來匯報是怎麼回事。然後那時候有一次,我就聽到這個副導演在電話裡邊跟導演說,我發現夏雨有點不太行啊,老演,老在那演,而這些話不幸被我聽見了,我說,啊,是嗎?當時心裡一下子倍受打擊,當時處於一種比較壓抑的一種狀態,就是覺得我怎麼才能做好呢?雖然我想要做好,但是我不知道我怎麼才能做好,然後就是一直是這種讓我心裡邊很忐忑,很不知道我到底是演得好還是不好,我到底能不能演啊,但是對我來說也就無所謂了吧,反正也不是我自己要來的,反正是你們找我來的,我就來玩,我就愛怎麼著怎麼著。直到有一天,有一場下雨的戲,有些協調各方面,你不知道怎麼著,這些戲就到冬天才能拍,所以呢就到了11月份。拍一場戲就是我去找我當時喜歡的一個女孩叫米蘭,然後在一個雨夜,姜文導演當時還給我一瓶二鍋頭,然後說,你要不要喝點二鍋頭,我說,不用不用不用,這個年輕力壯的,沒事。然後?的,雨下下來了,我就走進去,……我說怎麼這麼冷,然後回頭把導演那個二鍋頭給幹了以後就到雨裡邊去,但是進去以後發現那個雨真的是涼到你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然後在雨裡面就走,然後當時其實我要喊的台詞其實就是「米蘭」,就是這兩字,我就想「米蘭,米蘭」,然後想趕緊喊完了走,導演趕緊喊停吧,喊了半天,導演怎麼還不喊停啊,然後我實在凍得不行了,我就開始喊「米蘭!米蘭!」就開始喊,狂喊,我其實當時是想,就是想導演你趕緊停吧,你趕緊停吧,我已經快不行了,然後就喊了差不多十幾聲,終於那個雨停了,然後嘩,劇組一堆人上來拿那個軍大衣把我抱一起,我當時還看到那個姜文導演沖我讚許地點了下頭。其實我特別不喜歡別人當面表揚我。別人當面表揚我,我特別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但是那個時候呢,我確實沒有聽到姜文導演當面表揚我,他是扭過身去跟,當時我忘了是誰了,跟攝影師還是跟誰了說了一句,「哥們演得真好啊!」我當時其實是偷聽到的,他跟別人說。然後我一下,我心裡邊這個秤砣就放下來了。
從那場戲以後我一下就信心倍增,就覺得我可以的,我其實沒什麼不可以的。我滑滑板都可以,我為什麼不能演戲呢?所以一定不要往前看,看得太遠,這東西真的是很難抓的,就往下看,真的。拍完《陽光燦爛的日子》以後,我得了一些獎,什麼威尼斯電影節啊,什麼金馬獎什麼的,雖然我當時不知道這些獎跟我有什麼多大關係,但是我得了。對於我來說,當時要面臨高中畢業,所以姜文導演那時候也說,要不你就考中戲吧,當時也傳來了很多這種聲音,很多人就覺得,你得了這麼多獎,然後你再去考這樣的學校,是不是不太好啊?因為人家都是從零開始的,人家一步一步就好像登山一樣,從山底下看著大山然後一步步往上爬,最後有人可能爬到頂峰,一覽眾山小了,有人可能爬到一半累了又下來了,有人可能爬到一半夭折了。反正,它都是一個從下往上爬的一個過程,但是我呢是屬於一開始拿直升飛,嗡的就過去了,帶到山頂上去了,然後我直接就在山頂上站著,可是我當時才18歲,我要這麼著高中畢業以後我就去工作,乾別的,我覺得又不應該,那我就考考試試唄。反正我就算是考上了,我將來也未必見得就非得做演員,非得做這行嘛。因為我只是一個要上學的年齡,先學了再說,至於將來做什麼等將來再說。最後呢是,據說是因為有倆學生文化課沒有過,所以我就把他們倆給替上去了。
因為那個時候很多人在我上學的時候,也會說過一些話,說「你夏雨得了影帝了,你到學校,是你教老師還是老師教你啊?你都是影帝了,那你應該表演一點問題都沒有了。」我當時還想了,我要是什麼都會,我還考中戲幹嘛了?我還來上什麼學?我就是不會嘛,所以我才來學習的。但是別人都這麼看,你也沒辦法。但是會給我很大的壓力,就是大家會來看你的匯報演出,結果走到看台的時候,退就開始軟了,然後就開始忘詞,所以那時候呢就會導致了一些更多的負面的聲音出來,「夏雨啊,夏雨就那麼回事,人家演出,還緊張,還那什麼」這些話傳到我的耳朵裡邊以後,又被打擊到了底部,我就覺得我還當回原來的我,然後我就開始散漫,開始繼續地各種不遵守紀律,學校裡面各種,那時候有紅榜有白榜,白榜就是那個有問題的人,名字一二三四,然後紅榜就是表揚的嘛。所以我的名字就經常出現在白榜的第一個,所以那時候我就破罐子破摔了,就想大不了我就不上了這學。所以當時真的有過退學的這種念頭,然後那時候也有很多戲來找我,因為畢竟是拍了《陽光燦爛的日子》以後出了名了嘛,然後有一次我就聽到我的班主任跟一個找我拍戲的一個哥們說:「找夏雨拍什麼戲啊,夏雨根本就不會演戲,你找他演什麼啊,拍什麼啊」這話又被我聽見了,然後我就又一下被打擊到了底點,我當時又想,我必須得做出個樣子給你們看。然後到了大三的時候,我總結了一下之前的經驗教訓,之前呢就是因為太過於在乎自己,太過於在乎別人怎麼看我,太過於在乎把自己變成別人看我的那個我,所以我的注意力全都被分散了。那現在呢,我要的一件事就是專注我要乾的這件事,我要幹什麼呢?我就是要把我要交的作業交好,把老師想要和同學們想要看到的那個表演演好, 直接奔著這件事去。然後到了大三的時候我的表演課就是一下子就全到了90分以上,然後當時就覺得,嗯,做事情要這樣的,一定要直奔自己想要做的這件事,而不是去考慮外界的那些想法。
因為我小時候一直是()一個完美主義者,這個完美主義者也就造成了我之前所做的這些事,就是說,我要麼別做,要做的話我就得把它做到我自己最滿意。小的時候我畫畫,比如畫個鴨子,然後我媽吃著包子在旁邊看,「哎,畫的不錯啊」,一個油點就滴到畫的那個鴨子上,我啊就開始大哭,把這些紙撕爛了,撕爛了然後扔掉,就是我一定要做到我認為的好,其實什麼叫我認為的好,什麼叫我認為的完美,其實只是存在於我的大腦,在別人看來,其實這事根本就沒有完美。比如鴨子上滴滴油,滴滴油怎麼了?你就把這滴油,你就改成另外一個鴨子,或者你就改成小蝌蚪或者改成一條魚,或者改成小荷葉不都可以嗎?只有你自己想明白這事情是怎麼回事,他才是真正的明白,別人怎麼看都是瞎扯。
很多人覺得我現在有點不務正業,就是又滑雪啊,又是練魔術啊,其實對於我來說,就是你不知道哪天這些東西就會派上用場,你回過頭來想想,我為什麼會上《陽光燦爛的日子》這個戲,很多人可能會說,因為那個戲裡你長得像姜文嘛,所以姜文就找你了,其實長得像姜文的多的去了,全中國好像據我所知當時取應聘的就得有上千個,那為什麼沒選中那麼多,就選了我。其實我覺得跟我玩滑板是有很大原因的,如果不是我當時在滑滑板,如果我不是當時曬得嘿呦嘿呦的,然後帶著小肌肉去見的姜文,姜文就是想找一個健康的,然後有這種戶外氣息的這種狀態的一個人,那我當時就符合這樣的角色,所以我就做了這件事。反正很多事情就是,當你準備了的時候,它來了,好像很自然而然你就能做了,當你沒準備的時候,它來了可能你也做不了,就是這樣。反正在沒來之前,我就先做我自己開心的事,讓自己開心,如果你太奔著這個你想要的那個目標去努力的話,你就不知道你到底錯過了多少風景。所以我就想,開心其實是最重要的,謝謝,我的講演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