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清晨,風微微揚起輕紗的薄簾,紛揚的雨絲宛若曲終迴環,輕輕著落。幾聲清脆的鳥兒鳴叫聲將寧靜打破,爺爺笑著睡去,很安詳。
手指依然輕拂琴弦,直至生命的終章,腦海中久久凝固的畫面,爺爺重拾年青時塵封的夢,終於可以笑著離去。
戰火紛爭的年代,擁有愛好是奢侈的。年幼的爺爺偷偷將曾祖父的琵琶藏了起來,躲過了土匪的洗劫。家道中落,幾畝薄田卻得傾注一家五口的心血,包括爺爺,那時他十二歲。
年少的他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夢想,他想重新組建一個南音樂團,繼承曾祖父的遺志。村中只有「不務正業」的陳三爺精通南音,可是他被稱作瘋子。家裡人禁止他們來往。每天清晨,爺爺早在雞鳴前便偷偷到陳三爺家裡學琴,夢想的種子漸漸在心中萌芽、生長。
那些年,全國大煉鋼鐵,為了補貼家用,爺爺在半山腰僻(辟)了一處窯,砍伐山裡的(木)材來煉鐵。
夏旱將大地蒸發得疲憊不堪,烈日中,爺爺昏昏欲睡,失手打翻了爐子,鐵水四濺,火勢迅速漫延。(得以)獲救已是萬幸,只是爺爺從此戴上了一顆假眼睛,人也重(從)此消沉。半邊的藍天對這個二十歲的少年來說太過於沉重,「嘈嘈急雨、切切(竊竊)私語」的琵琶漸漸被歲月的年輪裹上一層層死寂,猶如爺爺往後的大半人生,在灰色調和為生計的辛勞中消逝。
沙越漏越急,人至暮年,心卻慢了下來。擱淺的回憶如潮水洶湧而來,打在被生存痲弊(痹)了夢想的礁岸,引起內心深重的共鳴。夢的腳步慢慢追上被生存奴役、驅趕的爺爺。
爺爺再也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地辛勞,再也不用朝九晚五為生計奔波。他只需在古色古香的南方古居中輕輕踱步,看庭前花開花落,觀山前雲捲雲舒,不知不覺在夏日午後沉沉睡去,醒來到溪邊聽溪流輕輕吟唱。
然而,悠閒的生活卻是空洞的。暑假,我回去看他,搬出了裝飾精美,卻落滿塵埃的琵琶,輕輕撥弄。我不曾發覺晶瑩的淚光在他布滿皺紋的雙眸中靜靜訴說塵封的夢。
世界上有太多事不能準時到站,有太多夢想被生活延誤,我們焦急等待卻沓無音信。最終在歲月的年輪中,夢想被塵封。
可是,一陣清風又將人們吹醒了,也許只要一瞬,記憶便被席捲而來,像久別重逢的好友與你娓娓道來。
爺爺在走前與琴聲度過了美好的冬季,溫暖的冬季。()
只消一陣風,一句話,塵封的夢便會洶湧而至,重新拾起,為時未晚。莫再錯過前世五百次回眸換回今生這一次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