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牲畜林》表現了人們戰勝法西斯的樂觀精神,其中使用了幾次「延遲」?這樣的「延遲」對表現主題有什麼作用?
明確:《牲畜林》,多次使用「延遲」,其中較大的有六次。這樣的「延遲」使得原本緊張激烈的情節節奏舒緩下來,牲畜林里的各種動物可以自由地登台表演,戰爭的陰影被更有生命力的和諧自然擠到一邊。
朱阿一共有六次打算射擊,其中五次準備射擊卻因為各種原因而沒有發射。但這又不是簡單地照搬民間故事的寫法,而是有一些更深的意思在凇J紫?小說的結構和主題的要點,都在於「牲畜林」這一意象。延遲法的反覆使用,使得各種牲畜(只有最後的野貓不是家畜)接連出場,成為故事的真正主角。牲畜們可不管你是德國兵還是什麼,它們只管在林子中間跑啊、跳啊,仿佛這是一場盛大的狂歡節。正是這種歡樂的景象所蘊涵的精神,把嚴酷的戰爭這一「歷史真實」融化到自然和諧的「文學真實」中來。
其次,戰爭的嚴酷性也仍然從中顯露出來。朱阿一想到他在世上惟一的財產花大姐要被帶走,便不寒而慄,同樣,那頭粉紅色的小豬是那兩個小孩的惟一財產,那隻「光禿禿沒剩幾根毛的母雞」也是老太婆吉魯米娜的惟一財產,本來就已十分窮困,一旦失去這點財產,生活將更加悲慘。
小母牛花大姐倔強地不聽德國兵的使喚,反而領著他進入密林深處,使他(包括後面悄悄跟著的朱阿)鼻子被荊棘劃破,雙腳陷入小溪。而朱阿則是思前慮後,本來就雙手發抖,瞄不準,現在又如此激動……他使勁瞄準,但顫抖的雙手使槍口不停地在空中轉動;從山洞裡跑出的一隻小羊,被德國兵抓住之後,則是聲嘶力竭叫喚著。出來懇求朱阿瞄準點的是二位白鬍子的老牧羊人。而朱阿被懇求之後,簡直給搞糊塗了,連扳機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了對於朱阿的猶豫和顫抖,第一次是用較多筆墨直接描寫,第二次是比喻(借喻),第三次則使用誇張的修辭。朱阿當然不可能不知道扳機在何處,但誇張的手法則把他的尷尬(他也想瞄準,但是心有餘力不足)寫得更鮮活;下面的一隻火雞更有趣,它自始至終都沒有被德國兵抓住,逗引著對方一層一層地往樹上爬,最終壓斷樹枝摔了下來,而它自己卻挺著胸脯,一直保持著開屏的姿勢。
來給火雞求情的姑娘也很有趣,半帶利誘半帶威脅地對朱阿說話,使得朱阿羞得滿面通紅,手中的獵槍像烤肉的鐵叉一樣在眼前轉動起來。把獵槍這樣兇惡的意象比做生活味極濃的烤肉的鐵叉,這也是作家想像力豐富、聯想、無拘無束的表現,而這種自由聯想,也暗示了自由精神對戰爭陰冕的反抗;接下來出場的是一隻兔子,它圓鼓鼓的,比野兔肥實,聽到響聲不但不跑,反而趴在地上不動,被抓住之後吱吱亂叫、左右扭動(與小豬的拚命掙扎又不間,一詞之異,體現出作家用詞的準確性),使德國兵不得不高舉手臂,跳來跳去。並且,這一段只寫了朱阿被懇求,至於懇求之後的情,則省略了。這大概也是為了避免重複的考慮。
然後是第六次,這次是一隻光禿禿沒剩幾根毛的母雞。作者似乎有意避免把一個太鮮活的生命在他的小說里交付到死亡的命運中去,從而安排了一隻人們再也不可能見到比它更老、更瘦的雞。朱阿終於要射擊了,這次是躲在他臨時堆砌的掩體後面。現在他可以毫無顧忌地開槍了,就算把那沒毛的母雞打死,也沒什麼關係。這句話暴露出朱阿更深層的心理活動前面不開槍,不僅是因為怕誤傷那些牲畜,而且也是怕沒有打中德國兵,反被對方開槍還擊。這一點心理很隱蔽,作者的寫法也很隱蔽,但卻是情節推進的一個小小扳機。()
小說的高潮出現在朱阿終於開槍射擊之後。但是他的子彈一顆也沒有打到德國兵身上,而是全部交給了那隻衰老的母雞。作家把最後的任務交給一隻兇惡的野貓,它不是牲畜,反而算得上是牲畜的敵人(專門捕食飛禽,有時甚至到村子裡偷雞吃勺,它和德國兵在廝打中一起掉下了石崖。讓邪惡與邪惡同歸於盡,善良的人連手都不要弄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