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雞湯,也不是砒霜,只是從紛繁複雜的現狀中,抓住背後的暗潮湧動,分析我們將面對的未來:
社會即將分層,你將會在第幾層?
「凡有的,還要加給他,叫他有餘;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過來。」
這句話出自《聖經·馬太福音》25章29節,後人以此為典故,歸納了「馬太效應」,即強者愈強,弱者愈弱。
馬太效應是世間最冰冷的規則,卻又無處不在。
當「逃離北上廣」和「逃回北上廣」的話題在網上大熱時,公眾號「城市數據團」發表了一篇爆文《逃離你終將衰落的家鄉》。文章以各省人口流動的大數據為依據,得出了一個殘酷的結論:
大都市就像抽水機,不停地從落後省份抽取勞動力,或許將來的某一天,我們就會像今天的日本一樣,無數村莊和城鎮凋零衰敗,但東京和大阪都市圈繁華依舊。
在人口負增長的時代,大都市將毫不留情地吸乾周邊地區的血液,以便自己能夠生存。殘酷嗎?不,因為這是年輕勞動力自己用腳(投票)投出的結果。
大都市擁有優質的政治資源、商業資源、教育資源、人力資源……這些優質資源吸引著無數優秀的年輕人,而優秀的年輕人將推動大都市的繁榮發展,從而讓大都市獲取更多的資源,於是形成了一個優勢疊代的良性循環,這就是馬太效應中的強者愈強。
而由人口遷徙引申出來的推論,則更加觸目驚心:
你還能在這些選擇(逃離北上廣還是逃回北上廣)中猶豫,說明你無比幸福,因為你們的下一代和下下一代可能不會再有任何選擇的機會。假如你最終選擇留在了一個生活安逸風景如畫的小城鎮上,你也許會幸福地過完一生;但在你的子女到了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很可能他們有且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逃離他們終將衰落的家鄉。
文中所謂的「無比幸福」其實「無比殘酷」,因為大都市在攫取優秀人才的同時,也在用高額的房價和戶籍制度將千千萬萬的普通人擠到繁華都市的邊緣,將他們趕到逼仄的地下室,髒亂的出租房,直到他們夢碎的那一天,收起行囊,滾回家鄉,然後他們的下一代再背起行囊,逃離家鄉。
這就是馬太效應的另一面,弱者愈弱。
《二十一世紀資本論》的作者湯瑪斯·皮克提認為,當今的資本回報率已經大於經濟的增長率,這將會導致社會財富向少數人聚集。
也就是說,越有錢收入增長越快!經合組織(OECD)的統計數據驗證了這一點。
最近30年,英美等已開發國家的高收入群體和低收入群體收入都有所增長,但是高收入群體(政企管理者、金融從業者、IT從業者)的收入增長更快。
投資財富的積累猶如滾雪球,同樣的速度下,雪球越大體積增長越快。
當王健林「先賺它個一個億」的小目標刷屏時,你有沒有算過:王健林身家2600億,一個億隻占他總資產的0.04%,對他而言真的只是一個小目標啊!
而對於沒有家產且年收入十萬的年輕人而言,一個億的小目標也不算太難,也就是不吃不喝工作1000年而已。
1980年,一個農民家的孩子踏進了北大的校門,鄰里鄉親都以他為榮。可他到了北京之後才發現:
自己沒讀過課外書,跟不上同學的聊天話題;
穿衣搭配非常土,女生找他扛包打水,理由居然是為了讓自己的男朋友休息一下;
做個自我介紹,也被當眾嘲笑,說他國語講得像日語;
除了插秧是能手,他一樣都拿不出手。
就是這樣一名農家子弟,他創辦了第一家在美國上市的中國教育機構,他入選了「中國最具影響力的50位商業領袖」,他的名字叫俞敏洪。
寒門出貴子,逆境出英才,俞敏洪的人生經曆書寫了讀書改變命運的傳奇。
可是,如果俞敏洪再晚生幾年會怎樣?
北京大學教育學院副教授劉雲杉統計1978年——2005年北大學生的家庭出身發現:
80年代中後期是農家子弟用知識改變命運的黃金時代,三成以上的北大學子出自寒門;
90年代中期農家子弟的比例開始下滑;
2000年之後,考上北大的農村子弟僅占一成多。寒門子弟進名校的通道正變得越來越窄。
農家子弟的名額都被誰占了?
權威期刊《中國社會科學》於2012年刊登了一篇研究報告《無聲的革命:北京大學與蘇州大學學生社會來源研究(1952-2002)》。報告通過研究50年數據,得出了一個讓全社會譁然的結論:
90年代後,考上北大的精英子弟比例快速攀升,這些社會精英只占全社會人口的1.7%,卻有40%的北大學生誕生於這樣的精英家庭。
寒門再難出貴子,精英扎堆進名校,這是馬太效應的又一次勝利。
(為什麼80年代是農家子弟的黃金年代?因為高考是1977年才恢復的,隨著時間的推移,馬太效應日趨明顯。)
前幾天,有讀者轉給我一篇「亞洲新聞周刊雜誌」公眾號的文章,標題是《底層放棄教育,中產過度焦慮,上層不玩中國高考》。
在此之前,我早已在朋友圈刷到了這篇文章,因為標題實在太刺眼,而刺心的是,它反映的難道不就是現實嗎?
作者余秀蘭借中科院社會學博士後的一項調查得出結論:越貧窮越認同「讀書無用」。村莊貧困層認同度62.32%、農村中間層37.24%,年收入1萬元以下的認同比例最高,於是作者用了這樣的小標題來描述底層人民對待教育的態度——絕望的底層人民:乾脆放棄高等教育。
作者的結論對嗎?
對。雖然情理難容,但卻在意料之中,不信我論證給你看:
論據之一:家裡越窮,讀書的代價越高。
2014年《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的一項報告指出:包括書本費用在內,高中三年的學費動輒數千美元——這往往超過了貧困農村家庭一年的收入。
論據之二:出身越底層,上的學校越差。
2014年,瑞典隆德大學的薄家珉(Benjamin Lillebrohus)的一項統計報告顯示:2012年復旦大學新招收的農村學生占比為10.36%,同濟大學占比18.98%,天津大學28.14%,吉林大學32.27%,西北師範大學59.85%,南昌大學43.68%,喀什大學(原喀什師範學院)56.98%。
就像《南方周末》2011年的一篇報導中提到的那樣:「出身越底層,上的學校越差」,這一趨勢難以被逆轉。
論據之三:學校越差,越難找到好工作。
當社會的教育起點越來越高,應屆畢業生越來越多時,好工作的門檻也必然越來越高。畢業生要面對的競爭對手,是人才市場中所有競爭同一崗位的人,所以對於三流大學的畢業生,「畢業即失業」已不再是笑話。
另一方面,無論寒門學子為上大學背了多少債,付出了多少代價,企業頂多只會表示遺憾,僅此而已。
對於底層人民而言,教育的高成本,低收益,導致了他們對教育的絕望。
當「讀書無用」的聲音在底層日益高漲時,社會中上層卻在教育的投入上更加瘋狂。
今年上半年,一篇名為《北京的無奈:海淀拼娃是怎麼拼的》的文章在各路家長的朋友圈瘋狂轉發。
當主流媒體炮轟課外班是培養應試教育的機器時,作者透露了他孩子在輔導班的課程:
語文由北大的老師上課,孩子讀的是《大學》和《春秋》,但很多內容講的其實是歷史,而且是把中國歷史發生的事情與外國歷史橫向對比,帶有文化和哲學的啟蒙。
英語則是新東方的名師上課,孩子從自然拼讀開始,不再是死記硬背,而是在講英語故事。
數學則是國內985名校的畢業生授課,國小低年級的奧數就足以讓文科生繳槍,但孩子學會了就會有樂趣。
作者稱兒子每天早上七點半起床,晚上八點課外班下課,趕回家還要寫作業,做完作業還要看課外書,一般是兒童讀物,一周讀完一本,一個月讀完一套,內容包括科技、歷史、地理等等。
或許你會覺得這樣的家長很殘酷,居然把孩子逼得那麼苦,說好的快樂教育呢?可更殘酷的是,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孩子自己要求的。
「一般控制他晚上十點要睡覺,但他經常會比這個睡得晚,孩子才七歲啊!真的很擔心,每次都對他說你不想學了課外班就不要上了,但他總是不願意,他有一個目標,就是能夠贏了老爸,要有他會他老爸不會的內容。」
更耐人尋味的是:龜兔賽跑,如果兔子拚命向前跑,會怎麼樣?
答案依然是馬太效應。
《人生七年》是BBC的一部紀錄片,它選擇了14個不同階層的英國孩子,記錄了他們的人生軌跡。從7歲開始,每七年記錄一次,一直到他們的56歲。
這項歷時49年的研究揭露了一個殘酷的事實:窮人的孩子依然是窮人,富人的孩子依然是富人,階層在代際間得到了傳承。
7歲本該是個天真爛漫的年紀,但不同階層孩子已表現出了明顯的差異。
上流社會:John和Andrew就已經養成了閱讀《金融時報》、《觀察家》的習慣,他們明確地知道自己會上頂級的私立高中,然後讀牛津大學,再然後進入政壇。
中產階層:男孩會擁有自己的理念,如反對種族歧視,幫助有色人種;女孩則想著長大嫁人生子。
底層社會:有人希望當馴馬師賺錢,有人希望能有機會見到自己的爸爸,而貧民窟出生的Paul,甚至把「吃飽飯、少罰站、少被打」當成了自己的人生願望。
49年之後,他們已是56歲。
上流社會:John成為了企業家並致力於慈善事業,Andrew成為了律所合伙人,他們的孩子繼續接受著精英教育。
中產階層: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依然是中產,也會有個別滑落到了社會的底層。
底層社會:Paul成為了泥瓦工,Symon則成為了司機,他們生了一大堆兒女,兒女中的大部分人繼續在底層靠出賣勞動力為生。
在一個百廢待興的社會,彎道超車,一夜暴富都成為可能,但社會一旦進入到發達又穩定的階段,階層的分化和固化將變得日趨明顯。
哈佛公開課《公平的起點是什麼》中指出:「即使是努力本身,很大程度上也依賴於幸運的家庭環境。」
兩位羅斯福總統都畢業於哈佛,「布希家族」四代都是耶魯校友,小布希在競選的時候甚至開玩笑說:「我繼承了我父親一半的朋友。」
上層社會的人脈、財富、精英意識、教育資源等等,父傳子,子傳孫。
而社會中下層的孩子,在公立學校接受了所謂的「快樂教育」後,構成了新一代的社會中下層。但不管怎樣,發達社會至少能為他們提供可靠的生活保障。
這是社會穩定的另一種形態。
郝景芳的《北京摺疊》榮獲2016年的雨果獎。
雨果獎是世界科幻小說的最高獎項,堪稱科幻界的「諾貝爾文學獎」,可《北京摺疊》與其說是科幻,不如說是披著科幻外衣的社會隱喻:
頂層操控規則,中層高節奏工作,而底層的窮人,將連被剝削的價值都不再會有。
當底層人民對著鄰里鄉親高喊讀書無用時,阿爾法狗已經戰勝了李世石,一場「人工智慧」的革命正悄無聲息地到來。
可以預見,隨著人工智慧的發展,「機器換人」是必然的趨勢,當一批又一批「自動XX機」進入各行各業之後,社會對藍領的需求將大幅降低。到了那一天,那些放棄教育的底層人民,他們的出路又在哪裡?
這是政府要考慮的問題。
而對於我們自己而言,更關心的問題是:這個社會還有打破階層的可能嗎?
有,當然有!
即便是在階層高度固化的英國社會,在紀錄片《人生七年》中,依然出現了一個人,他打破了階層的天花板成功晉升精英,他就是Nicolas ——一個農夫的兒子,他考上了牛津大學,然後成為了美國名校的教授。
十四分之一,從機率上來算,約為7%。
無獨有偶,全球複雜網路研究權威、美國物理學會院士巴拉巴西在《爆發》一書中提到了這樣一個觀點:人類行為的93%是可以預測的,而剩下的那7%無法預測的人則改變了世界。
書中沒有給出7%這個數字是怎麼來的,但至少他給了我們一個啟示:
世界上永遠存在這樣一類人,他能夠超越自己的家庭、血緣、環境,他能夠掙脫時代對他的束縛,讓世界另眼相看,這一類人被稱為英雄。
那麼問題來了:
社會即將分層,階層正在固化,而你,能成為英雄嗎?
作者:緩緩君,985高校工科男,時代華語圖書籤約作者。有一些故事,也有一些觀點;有一點理性,也有一點溫度,新書《我就喜歡這樣的你》已上架。公眾號:緩緩說(huanhuanshuo520)。轉載請聯繫作者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