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當愚人來找你商量事體，你別費精神——他早就定了主意的。
2、生活的最好狀態是冷冷清清的風風火火。
3、藝術的生命宿命，是叛逆的，懷疑的，異教的，異端的，不現實的，無為的，個人的，不合群的。宗教的宿命，是專制的，順從的，犧牲個人的，積極地，目的論的，群策群力的，信仰的，其實就是政治。
4、一流的情人永遠不必殉隕，永遠不會失戀，因為「我愛你，與你何涉。」
5、人類前大半部份的歷史，是有神論，後來的歷史，是有真理論。我以為有真理，就是有神論。到了說沒有真理，人，才真正站起來了。
6、做生活的導演，不成。次之，做演員。再次之，做觀眾。
7、生命好在無意義，才容得下各自賦予意義。假如生命是有意義的，這個意義卻不合我的志趣，那才尷尬狼狽。
8、人的快樂，多半是自以為快樂。植物動物，如果快樂，真快樂。
9、眼看一個個有志青年，熟門熟路地墮落了，許多「個人」加起來，便是「時代」。
10、規律背後，有命運在冷笑。
11、青春真像一道道新鮮美味的佳肴，雖然也有差些的，那盤子總是好的。
12、愛情本來就沒有多大涵義，全靠智慧和道德生化出偉美的景觀。如果因為愛情而喪失智慧和道德，即可判斷：這不是愛情，是性慾，性慾的恣睢。
13、快樂來自智慧，又滋養了智慧。
14、事物的細節是規律性的，事物的整體是命運性的。
15、不可能有真理，僅只是熱情，無所謂思想，至多得到些感覺。
16、藝術的神聖也許就在於容得下種種曲解誤解。
17、活在自然美景之中，人就懶，懶就善。
18、找好書看，就是找一個制高點。
19、肉體的健康，制衡精神。健康是一種痳木。
20、人害怕寂寞，害怕到無恥的程度。換言之，人的某些無恥行徑是由於害怕寂寞而做出來的。
21、人類的地獄是人類自己造成的。
22、生活是什麼？生活是死前的一段過程。
23、藝術本來也只是一個夢，不過比權勢的夢、財富的夢、情慾的夢，更美一些，更持久一些，藝術，是個最好的夢。
24、談到他的缺點時，他便緊緊摟住那缺點，一臉憨厚的笑——缺點是他的寵物。
25、不謙而狂的人，狂不到哪裡去；不狂而謙的人，真不知其在謙什麼。
26、智者無非是善於找藉口使自身平安消失的那個頑童。
27、凡永恆偉大的愛，都要絕望一次，消失一次，一度死，才會重獲愛，重新知道生命的價值。
28、知得多，愛得多。愛得多，知得多。
29、智者，乃是對一切都發生訝異而不大驚小怪的人。
30、很多人的失落，是違背了自己少年時的立志。自認為成熟，自認為練達，自認為精明，從前多幼稚，總算看透了，想穿了。於是，我們就此變成自己年少時最憎惡的那種人。
31、人們的錯，都錯在想以一種學說去解釋去控制所有的東西。
32、悲觀是一種遠見。
33、主義總是一種偏見，甚至是強詞奪理，終歸是自我擴張，排斥異己。
34、電影可以剪輯，小說可以停、跳……生活真是可悲。只有快樂時，生活和電影一樣——瞬間就過去了。
35、幸福就是心安理得地愛藝術。
36、文學是可愛的，生活是好玩的，藝術是要有所犧牲的。不要講文學是崇高偉大的，文學可愛。（）文學是人學。至少，每天要看書。西方人稱電視是白痴燈籠，電視螢幕越來越大，腦子越來越小。
37、常以為人是一種容器，盛著快樂，盛著悲哀。但人不是容器，人是導管，快樂流過，悲哀流過，導管只是導管。各種快樂悲哀流過流過，一直到死，導管才空了。瘋子就是導管的淤塞和破裂。
38、理想主義，是表示耐性較好的意思。
39、宇宙觀決定世界觀，世界觀決定人生觀，人生觀決定藝術館、政治觀、愛情觀。
40、萬頭攢動火樹銀花之處不必找我。如欲相見，我在各種悲喜交集處，能做的只是長途跋涉的歸真返璞。
41、善，因是無報償的，才可愛；惡，因是無惡報的，才可惡。
42、走在正道上，眼睛看著邪道，此之謂博大精深。
43、凡一種信仰，強制性愚民，一定階段後，民會自愚。
44、愛，原來是一場自我教育。
45、萬念俱灰也是一種超脫。
46、悲觀主義是一種態度，一個勇敢的人的態度。
47、看清世界荒謬，是一個智者的基本水準。看清了，不是感到噁心，而是會心一笑。
48、所謂無底深淵，下去，也是前程萬里。
49、我們所處的宇宙是無情的物質環境。在這客觀上無情、主觀上絕望的環境中，人的最高的快樂是肉體的官能的刺激，是性慾的追求和滿足，這滿足的一剎那，足以與宇宙的虛無絕望相抗衡。僅此一剎那，無所謂存在不存在，無所謂虛空不虛空，無所謂絕望不絕望。
50、不自由，就是不自然。不自然，就是不自由。
51、無知的人總是薄情的。無知的本質，就是薄情。
52、無審美能力者必無趣。
53、宗教總是從情理開始，弄到不合情理，逼人弄虛作假。
54、歲月不饒人，我亦未曾饒過歲月。
55、悲傷有很多種，能加以抑制的悲傷，未必稱得上悲傷。
56、講規律，就是樂觀主義。講命運，就是悲觀主義。
57、生命的悲哀是衰老死亡，在這之前，誰也別看不起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