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省里開殘代會,同行的代表當中有位和我一樣的聽障女子。當肢殘人代表主動跟我們交流的時候,我的弱點便暴露了——他們語速太快,口型也不是我熟悉的那類標準國語口型,我木訥地坐在那裡,根本接不上話。而她,卻仍應對從容,交談顯得輕鬆愉快。
我問她怎麼能看懂那麼多不同的口型?她笑著搖搖頭:「我不需要看口型,他們說話,我聽得很清楚。」說著,她用手撥開右耳後的長髮,一段黑色導線連著一塊硬幣大小的導體正固定在她耳廓後面。原來,她植入了電子耳蝸。
見我感興趣,她慢慢地給我講了她的康復故事。
她1歲多就因注射抗生素導致雙耳失聰,之後,她配上助聽器學說話。但是隨著成長,聽力開始不明原因地日漸下降,到了12歲,佩戴最大功率的助聽器,都無法提高聽力,束手無策的父親只好帶她去北京尋找康復的希望。
在那家權威醫院的耳鼻喉科,有另幾位聾兒也跟著各自的父母來此求醫。大夫如實告訴了他們植入電子耳蝸的利弊:如果手術成功,患兒聽力將大幅提高,接近正常。但安裝電子耳蝸不僅費用昂貴,並且風險較大,萬一失敗,可能聽力狀況比手術前還糟。
沒人敢保證手術是百分之百的成功,一旦手術失敗,不僅給家庭帶來巨大的經濟壓力,並且孩子原有的一點點聽力也消失殆盡。很多家長考慮到孩子尚有微弱的殘存聽力,不敢冒那個險,猶豫再三,最終放棄了手術。唯有她的父親頂著巨大的壓力,簽下了手術協定書。
手術那天,她的父親用筆在紙上寫了一段話:「孩子,躺在床上,別動,大夫給你打一針,你就睡吧,睡醒了,就能聽到爸爸的聲音了。」
「真的嗎?」她睜大了眼睛盯著父親。看到父親和站在一旁的大夫都肯定地沖她點點頭,她高興極了,順從著躺了下來。
打過一針後,她很快就睡著了。醒來後,睜眼就看到爸爸紅腫著眼,正焦急地看著她——她實在太高興了,爸爸沒騙她,果真是睡了一覺後,就聽到了爸爸的聲音。
靠著植入耳內的電子耳蝸,她像正常人一樣順利地考上了大學,找到了一份滿意的工作,甚至還考取了駕照,而當年聽力比她稍好些的聾兒,因為家長擔心手術失敗讓孩子喪失殘存聽力,在猶豫中,錯過了做那個手術最佳的年齡段。
她說自己很幸運,當時她的聽力在那些孩子當中是最差的,父親選擇給她冒險做耳蝸植入術也是萬不得已的決定——再大的聲音,也激不起她一點的聽覺反應,反正都是最壞的狀況了,還能壞到哪兒去?
她的話,令我感慨。是啊,如果她還有殘存的聽力,她的父親可能就下不了那麼大的決心了,她的命運,可能也像我們這些中、重度的聽障人一樣,至今掙扎在難以與人正常溝通的苦惱中。
有一位親友,幾年前在一家企業做文員。單位效益很差,但那是有編制的正式工作,工作體面而輕閒。()只是工資太低了,他也一度考慮過辭職,卻又捨不得,怕再也找不到這麼輕鬆體面的工作。但是,仿佛越怕什麼,越易發生什麼似的,單位改制,他成了沒有單位的自由人。
那一刻,他覺得天都塌了,再沒有比這更糟的事了。他把自己關在屋裡喝了兩天悶酒後,最後決定豁出去——用那筆買斷金購進了一些器材,憑著他多年前在車間做電工的經驗,做起了代銷五金器材和埋線、走線的生意。
沒想到,不到半年,他一天的收入能超過他當年在單位一個月的工資。現在,他和妻子正商量準備把房子換成大的,再貸款買一輛私家車。
閒聊時,他說:「有些成功,真不敢想像……如果沒有那次減員風波,我也不敢破釜沉舟地開始創業。」我樂了:「不逼你一把,你就不會知道你原來可以這麼優秀。」
人生,或許就是這麼富有戲劇性。當我們陷入最糟糕的狀況中時,肯定會生出傷感、煩惱、無助等灰色情緒,但是,無論如何,請振作精神,理智地接受眼前的窘迫,積極行動起來。因為,可能正是這個負極點,逼著你不得不改變思維和習慣,從一個嶄新的開端出發,找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喜悅,找到另一種你之前不敢想像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