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想起蓮花。那是我的內心風暴,穿過很多綺麗的風景,翩然來到我眼前。
也是我的名字。
小小的一朵蓮。很孤潔的樣子。輕而飄逸。仿佛氣定神閒。其實內心裡萬千端倪。
家裡有一朵小小的白蓮。浮在水上。可以長時間保持盛開——因為是假的蓮。真的蓮花,總有枯萎的時候。是害怕枯萎的。
所以,基本上不養花。
以綠色的蕨類植物為多。
看取蓮花淨,應知不染心——許是歲數稍長,越來越喜歡乾淨的單一的東西的。飲食簡明扼要,生活刪繁就簡。
蓮自然有它的一種風骨。聽齊豫的《蓮花處處開》,聽出誦經的味道。蓮花婷婷,超然於許多絕美的寂美之外。而賞花人,一定懂得蓮的驕傲,了卻俗念的清淨。
所求所尋的,不過是人世間最乾淨的飽滿。那蓮花淨,是一種對時間和生活的敬畏和體貼。
《我們從哪裡來?我們是誰?我們往哪裡去?》這是高更油畫的一個名字。我的女友曾經特別偏愛這個跑到大溪地的男人。因為他拋棄了熱鬧的巴黎生活而跑到原始社會中去了。
那也是叛逆的少年時想要做的一切。但萬轉千回之後,我更迷戀人間情意——把生活過成一朵蓮花。雖然聽起來是一件迷茫而遙遠的事情。
因為多數時候,我們的日子,斷壁殘垣。
在揚州的何園,曾經看過中國唯一一個建在水上的戲台,那時曾經多麼蘩華熱鬧。何家最鼎盛時期,怕是每天都有戲要唱嗎?
如今那戲台孤芳自賞的停在時間之外!
是的,時間之外!
如一朵脆弱而凋零的蓮花,又無奈又惆悵。空落冷清之外,自有一種讓人覺得寂然的東西湧上來。
站在上面唱了一段戲。
也總是記得那涉目煙視的黃昏。讀到沈從文。他寫道:我全是沉悶,靜寂,排列在空間之隙。
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還有另一個自己。
那是誰呢?
與自己格格不入。
與自己貌合神離。
也記得去看凋敗的荷塘。
是白洋淀。秋天。一望無跡的殘荷,大片大片的凋了,偶有蓮花,也是清冷孤寂的樣子。
到更冷的深冬,全是枝枝蔓蔓的殘荷。我從前是歡喜殘荷的。現在不了。殘的東西,總有一種淒悽然。到底是凋寂之物。
喜歡那小小的一朵蓮,安靜的開著。不惹人注意。有些自憐吧。如果遇到另一朵蓮,就是蓮相伴。
浮動的光影里(),我坐在小蓮花旁邊。讀著一本線裝書。日子過得極快,飛刀似的,割著時間的機頭。拚了一生,所得所求不過是這平淡素日嗎?那繁華富麗,是讓我驚怯東西。
衣櫃裡,白和藍,居然占了多半。
苧麻白褲子上也印了一朵水墨蓮,後來沾了紅酒的印跡。怎麼洗都不掉。十分厭煩。所性棄之。
而聽《出水蓮》的下午,那些塤是讓人蕭索的——山高水遠,萬轉千回,萬籟在心中,俱已蕭蕭。我看到一朵蓮花自心底里慢慢嶄放。看到有另一個自己,獨坐深山古寺,彈琴與焚詩。
那個剎那,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即使月亮,也是一朵白蓮花。
就那樣。開呀開。開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