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樓上》從敘述形式上觀察,有一個突出的特徵:即人物「我」在講述故事,在人物「我」的見、聞中,引出呂緯甫的故事,從這個意義上說,小說採用了第一人稱次要人物敘事的敘述方位,但是,呂緯甫的故事並不是由人物「我」看到的,人物「我」的「見」只限於引出呂緯甫和介紹呂緯甫的肖像神態,呂緯甫登場後,即以第一人稱主角人物的敘述方位講述了自己的故事,在呂緯甫講述自己的故事時,人物「我」只充當一個聽眾。這樣,這篇小說中出現了兩個人物敘述者,這兩者之間的關係成為這篇小說闡釋中必須討論的問題。
當呂緯甫以人物「我」的方位敘述時,又引進過另一位敘述者的敘述——老發奶奶敘述順姑之死,這段敘述也是直接引語。從敘述形式看,這篇小說包括了主敘述、次敘述和次次敘述三個層次的敘述。主敘述:第一人稱「我——在S城一石居酒樓偶遇十年前的朋友呂緯甫。次敘述:呂緯甫向人物「我」講述十年來的人生經驗。次次敘述:老發奶奶向呂緯甫講述順姑之死。
《在酒樓上》的不同層次的敘述之間是什麼關係呢?
首先研究老發奶奶的敘述。老發奶奶是順姑的鄰居,順姑一家的日常生活她當然常有機會看到和聽到,但是,在小說中,從老發奶奶的敘述看,有些內容並不是親身的見、聞而來,比如「有時還整夜的哭,哭得長富也忍不住生氣,罵她年紀大了,發了瘋。」「整夜的哭」、「忍不住」顯然已經超越了老發奶奶見聞的權力範圍,是一種全知視角了。再如「直到咽氣的前幾天,才肯對長富說……有一夜,她的伯伯長庚又來硬借錢,——這是常有的事,——她不給,長庚就冷笑著說:你不要驕氣,你的男人比我還不如!她從此就發了愁,又怕羞,不好問,只好哭。……」這一段,也沒有權力自限。在是否有權力自限這一點上,老發奶奶的敘述與呂緯甫和人物「我」的敘述都不同,老發奶奶只是充當了一個交待順姑結局並加以評論的說書人。老發奶奶的全知特權,正是呂緯甫敘述的權力自限的補充。沒有老發奶奶的無所不知,這個外在於呂緯甫經驗的事件也就不能如此利落地予以了結,這是老發奶奶敘述的功能之一。但是,我們完全可以替作者構想:如果要利落地了結順姑的故事,也大可不必再引出一個老發奶奶,完全可以讓已經提到的人物阿昭或者「那小子」(順姑的弟弟)或詳或略地或感傷或木然地向呂緯甫敘述,為什麼別生枝節地引出老發奶奶這個敘事者?如果考慮到呂緯甫敘述的基調,這個問題是可以解釋的。呂緯甫掛在口邊上的是「無非做了些無聊的事情…」「也還是為了無聊的事」、「也就做了一件無聊事」,他的敘述語調是「無聊的。——但是我們就談談吧。」這樣,順姑的悲劇性的死在敘述出來時就必須「扯淡」,年輕的又是親人的阿昭姊弟都不適合擔任這樣的敘述者,老發奶奶恰是合適的。「但這也不能去怪誰,只能怪順姑自己沒有這一份好福氣」——這是老發奶奶的評論與慨嘆,可謂將順姑之死的悲劇性扯得淡之又淡。將這一具體的人生悲劇納入一個流行了幾百年的陳腐公式,乃是將觸目驚心的生離死別化作街談巷議的一嘆,在語調上與呂緯甫的敘述保持了一致性。這是老發奶奶敘述的第二個功能。順姑之死主因是肺病,次要因素是長庚的誑語,但是相比之下,以當時S城的醫療水平而論,順姑既已得了肺結核之類的病,無異宣判了死刑,長庚的誑語,對順姑之死並沒有直接影響,順姑之死,真如老發奶奶所說,「這也不能去怪誰」,生了這樣的病,死了,在老發奶奶們的觀念中,是非常正常的,至多有點婉惜——「沒有福氣」。但是老發奶奶淡然的主觀敘述中實際包含著順姑的悲劇,一個現代讀者自會在老發奶奶的敘述中,自然地讀出。這是因為順姑作為一個普通的年輕姑娘,不僅美麗、善良、誠摯,而且能幹(這在呂緯甫吃蕎麥粉的敘述中已有交代),又有如此不幸的遭遇,以至她帶著以為自己的男人還「比不上一個偷雞賊」的心靈創傷死去。這一悲劇性一旦與呂緯甫送花的意向相聯繫,就具有了對呂緯甫產生影響的力量。這實質上的悲劇性與老發奶奶「扯淡」的敘述構成一種反諷,實際上是呂緯甫心理張力的動力之一(此點在下文分析)。這是老發奶奶敘述的功能之三。從時間關係上說,老發奶奶的敘述,發生在呂緯甫到一石居喝酒之前,從空間關係說,發生在順姑家斜對門,通過呂緯甫的口將老發奶奶的話轉述,避免了地點的分散,保證了小說形式上的集中;而呂緯甫的敘述,是對自己十年以來在不同時空的人生經驗的追述,這就保證了小說整體上的對於三一律的遵循。
現在研究呂緯甫的敘述。有一種傾向,即在分析呂緯甫時,根據呂緯甫自己的言語論定其形象及意義。比如通行的文學史著作中這樣寫道:
呂緯甫本來是一個敏捷精悍、熱心改革的青年,經過多次輾轉流離,感到青年時代的夢沒有一件實現,便敷敷衍衍的教點「子曰詩云」,隨波逐流地做些「無聊的事」,以滿足別人和撫慰自己。他既沒有能力自拔於這樣的生活,屯沒有能力自拔於這樣的思想。他對自己的生活道路作了如下的概括:像一隻蒼蠅繞了一點小圈子,又回來停在原地點。
這樣,呂緯甫也就是一個辛亥革命後彷徨、顛簸以至沒落的知識分子的形象了。
上述對呂緯甫形象的分析,為一般文學史採用,這種結論,是建立在呂緯甫對自己的評價的基礎上的,這從王瑤的論文中可以比較清晰地看出來。在《談(〈吶喊〉與〈彷徨〉》中,作者寫道:
……他本來是個很敏捷精悍的人,青年時候為了破除迷信,曾到城隍廟裡去拔掉神像的鬍子,辛亥革命以後,他經過多年地輾轉流離,生活的打擊,意志便慢慢地消沉下來。青年時代的理想消滅了,現在生活里一點目標也沒有,只是「敷敷衍衍,模模糊糊」地過日子。他原來提倡科學,反對封建文化,後來竟教起「子曰詩云」之類的封建的東西。生活逼得他走投無路,只能做些無聊的事情,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無非做了些無聊的事情,等於什麼也沒有做。」他對自己現在的生活也不滿,但又無力自拔,魯迅用形象的比喻來說明這種生活,像蒼蠅飛了一個圈子,又回到原來的地方了。當時很多知識分子都經歷了這種蒼蠅似的悲劇。小說里寫了兩個細節,一個是呂緯甫給三歲上死掉的小兄弟遷葬;一個是他給一個叫阿順的女孩子送去兩朵剪絨花。這兩個細節選擇得非常精當,都是毫無意義的事情,然而他都做了,深刻地表現了他只做了些無聊的事,等於什麼也沒有做的那種空虛的精神世界。魯迅寫他們在酒樓上喝酒的情景非常淒涼。作者對呂緯甫的態度有同情的一面,也有批判的一面。小說的結尾寫他們一同走出店門,然後朝相反的方向各自走去了。這是一種批判。
魯迅在酒樓上讀後感(二)
《在酒樓上》是魯迅小說集《仿偟》裡面的作品,其中描寫的最為出彩的人物莫過於呂緯甫了,留給我印象最為深刻的是主人公用蜂蠅來對自己人生的比喻,呂緯甫的人生就像是蜜蜂與蒼蠅一樣,被人驚嚇的一下即刻飛去,但飛了一個小圈子,便又回到了原地點,這種悲劇色彩,不僅讓我們覺得主人公可悲,更覺得他可憐,曾經意氣風發和擁有青春活力的呂緯甫曾經勇敢的衝進城隍廟拔掉神像的鬍鬚,曾經滿懷信心的和封建禮教作鬥爭,曾經慷慨激揚的討論者國家大事,曾經對「保守派」的停止不前而大為恥笑,但他所做的一切並沒有能讓社會進步,人們的思想解放,反而自己陷入窘境,落魄,就像蒼蠅和蜜蜂的飛行一樣,用回到了原點,這是全文最讓我感到諷刺的地方。時代的變遷與生活的變故就這樣把這個充滿著理想,擁有著朝氣的年輕人壓迫的面目全非,使呂緯甫的人生變得頹唐與絕望,為了生活,他放棄了自己革命的立場,也放棄了自己的夢想,成為了一名教小孩讀四書五經的家庭教師,但這一切的變故他的思想都非常的清醒,以至於在精神上給以了他沉重的打擊,他變得自責,更覺得自己無用,因此他由勇敢,聰慧的年輕人變成了神色頹敗的中年人。這一轉變也是他經歷的社會生活的一次又一次的打擊所造成的。
從小說中中我們不難看出魯迅對主人公墮落的惋惜,和他悲劇色彩的必然性以及感到的無奈,雖然呂緯甫在政治生活上失意而頹唐,但魯迅仍然把呂緯甫刻畫是心懷善良和誠以待人的形象,在小說中呂緯甫回故鄉s城主要是為辦兩件事,一是給三歲為夭折的小弟弟遷墳,其二是給順姑娘送花,但小弟弟的屍骨早已腐爛的不見了蹤影,順姑娘也已經去世。做這兩件事實在沒有了什麼意義,甚至是讓人感到是無聊的,但他還是盡心盡力的努力辦好這兩件事,樂此不疲的四處搜尋和挑選絨花,在遷墳的過程中,辛辛苦苦的在雪地里忙了大半天。從中我們不難看出,呂緯甫的心並沒有完全的死,他依然有著母子之情,兄弟之情,他甚至眷戀著以前給予他美好回憶的鄰里之情,這不僅與頹敗的呂緯甫在形式上做了對比,更展現了呂緯甫多維的人性。
《在酒樓上》表達了五四運動由高潮轉向沉寂這一背景中,知識分子內心的苦悶與頹唐的情緒。不僅讓人感到可嘆,更讓人感到意味深長。給我以啟迪。
魯迅在酒樓上讀後感(三)
《在酒樓上》是魯迅1924年發表在上海《小說月報》上的一篇小說,也是一篇很有代表性的文章,充滿有著濃濃的「魯迅味」。整篇文章恰似只有呂緯甫在絮叨著他的遭遇,往事,實際卻把魯迅先生的觀點淋漓盡致的全都表現了出來。
1924年,離五四運動爆發已過去五年之久。五年的時間改變了許多,改變最大的就是呂緯甫對革命的心態,五四運動期間的呂緯甫是充滿了鬥志、意氣風發的。可是五四落潮期的呂緯甫對待事情的態度卻是「敷敷衍衍,模模糊糊」。雖然呂緯甫的思想魯迅先生是極力批判的,但在這其中也摻雜著魯迅本身的思想,說是呂緯甫的心態,還不如說是魯迅自己的想法,故事中的「我」代表著的就是魯迅的另一種想法。而呂緯甫和「我」的一番對話,實際上代表著魯迅的兩種思想的激烈碰撞!在故事的結尾,魯迅安排兩人分道揚鑣,吹著寒風卻感覺很爽快,這昭示著魯迅先生兩種思想碰撞後的結果是代表著積極的一面戰勝了。
看魯迅的文章,帶給我的感覺總覺得意猶未盡,()看完了以後,也總覺得自己有很多話要說。他的文字,他的故事,似乎都在講述一些很平淡的事,但是在我們看完了他的文字後,總會激發很多我們自己的想法。就像這篇《在酒樓上》,整篇故事平淡的乏味,無非就是呂緯甫的嘮叨,但是在看完了整篇文章後,我們很明顯的就看出了五四前後革命前輩們的思想變化,呂緯甫也許不是一個人,他代表著的是當時那個時代許多革命人的想法。
魯迅的文章,犀利的文字總讓我們感覺得像是一把匕首,無情的解剖人們的思想,毫不留情的披露一些腐敗的、墮落的、消極的思想。但我佩服的還是魯迅對自然環境的描寫,他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讀了很多遍都不會厭倦,在他的筆下,平凡的事物,都會被寄予了特別的意蘊。如《在酒樓上》中的那段:「窗外沙沙的一陣聲響,許多積雪從被他壓彎了的一枝山茶樹上滑下去了,樹枝筆挺的伸直,更顯出烏油油的肥葉……都趕早回巢來休息了。」這段文字描寫的是一幅平凡的冬景圖,但在魯迅的筆下,這雪、這葉、這鳥,似乎都已經超出了他們本身的存在。抒發的感情也是複雜的,在這寒冷的天氣里,黃昏將近,小鳥也歸巢了,但是自己仍在漂泊,雖然回到了直接的故鄉,但仍是是一位過客。周遭的一切也變得陌生。不管在南方,還是在北方,自己都不是歸人。這段環境描寫從某種程度上說也抒發了魯迅的離鄉背井的惆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