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知道他不會和我拚命了,可他說的話就像是一把鈍刀子在割我的脖子,腦袋掉不下來,倒是疼得死去活來。
2、女人都是一個心眼,她認準的事誰也不能讓她變。
3、我覺得作家和批評家是有很大區別的,批評家就是在面對經典作家時,仍然想方設法找到他們作品中的破綻。作家不一樣,作家總是更熱情地去發現同行的優秀品質,尤其是自身欠缺的品質。所以同樣一部優秀的作品,在作家那裡會獲得毫無保留的尊敬,可能只是幾個精彩的篇段感動了他,也已經足夠了。在批評家那裡,即使是最慷慨的讚揚都是有保留的,批評家總是更多地去關注那些不足之處,事實是任何一部偉大的小說都是有缺陷的,所以批評家總是理直氣壯。
4、老子就是啃你家祖墳里的爛骨頭,也不會向你要飯。
5、人啊,活著時受了再多的苦,到了快死的時候也會想個法子來寬慰自己。
6、人只要活得高興,窮也不怕。
7、做人還是平常點好,爭這個爭那個,爭來爭去賠了自己的命。像我這樣,說起來是越混越沒出息,可壽命長,我認識的人一個挨著一個死去,我還活著。
8、起初我的構思是一部十萬字左右的小說,可是敘述統治了我的寫作,篇幅超過了四十萬字。寫作就是這樣奇妙,從狹窄開始往往寫出寬廣,從寬廣開始反而寫出狹窄。這和人生一模一樣,從一條寬廣大路出發的人常常走投無路,從一條羊腸小道出發的人卻能夠走到遙遠的天邊。所以耶穌說:「你們要走窄門。」他告誡我們,「因為引到滅亡,那門是寬的,路是大的,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門是窄的,路是小的,找著的人也少。」
9、女人啊,性子上來了什麼事都乾,什麼話都說。
10、那些熱衷於描述自己隱私的,其實不是在表達自己的內心,是在表達自己的內分泌。一個作家一生寫下了眾多的人物,這些人物可能都是他自己。當他離世而去後,我想水至說得好,「我們應該從他身上看到還在的人。」
11、可是我再也沒遇到一個像福貴這樣令我難忘的人了,對自己的經歷如此清楚,又能如此精彩地講述自己。他是那種能夠看到自己過去模樣的人,他可以準確地看到自己年輕時走路的姿態,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是如何衰老的。這樣的老人在鄉間實在難以遇上,也許是困苦的生活損壞了他們的記憶,面對往事他們通常顯得木訥,常常以不知所措的微笑搪塞過去。他們對自己的經歷缺乏熱情,仿佛是道聽途說般地只記得零星幾點,即便是這零星幾點也都是自身之外的記憶,用一、兩句話表達了他們所認為的一切。
12、這鋼鐵能造三顆炮彈,全部打到台灣去,一顆打在蔣介石床上,一顆打在蔣介石吃飯的桌上,一顆打在蔣介石家的羊棚里。
13、寫長篇小說就完全不一樣了,一年甚至幾年都不能完成,作家在寫作的時候,筆下人物的生活和情感出現變化時,他自己的情感和生活可能也在變化,所以事先的構想在寫作的過程中會被突然拋棄,另外的新構想出現了,寫長篇小說就和生活一樣,充滿了意外和不確定。我喜歡生活,不喜歡工作,所以我現在更喜歡寫作長篇小說。
14、只要一家人天天在一起,也就不在乎什麼福分了。
15、那件綢衣我往身上一穿就趕緊脫了下來,那個難受啊,滑溜溜的像是穿上了鼻涕做的衣服。
16、一個人對世界基本的圖像就是在童年時建立起來的,以後長大成人和歷經生活後逐漸老去,所能做的只是對這基本圖像做一些局部修改,而它的根本是無法改動的。當然有些人修改的多一些,另一些人會修改的少一些。
17、一個人命再大,要是自己想死,那就怎麼也活不了。
18、當我虛構的人物越來越真實的時候,我開始去懷疑我的現實是不是正在被虛構。
19、迎面而上的寫作是最困難的,也是最需要力量的。
20、你千萬別糊塗,死人都還想活過來,你一個大活人可不能去死。
21、世界上沒有一條道路是重複的,也沒有一個人生是可以替代的。
22、我覺得當一個人物的內心風平浪靜時,是可以進行心理描寫的,可是當他的內心兵慌馬亂時,心理描寫難啊,難於上青天。問題的是內心平靜時總是不需要去描寫,需要描寫的總是那些動盪不安的心理,狂喜、狂怒、狂悲、狂暴、狂熱、狂呼、狂妄,狂驚、狂嚇、狂怕,還有其它所有的狂某某,不管寫上多少字都沒用,即便有本事將所有的細微情感都羅列出來,也沒本事表達它們間的瞬息萬變。
23、抬擔架的都貓著腰,跑到我們近前找一塊空地,喊一、二、三,喊到三時將擔架一翻,倒垃圾似的將傷號扔到地上就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