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激動!很激動!我從來沒有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講話,很緊張。我先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緒。
簡單地介紹一下:我是文章,我是一個土生土長的西安人,是一個典型的八零後。我沒上過高中,然後呢我們家鄰居有一個孩子,七歲,想學芭蕾舞,有一天他們家裡人沒時間,讓我陪著這七歲的小孩去學芭蕾舞,我就去了,去了以後那個老師就一直盯著我看,一直盯著我看。我也不知道,他看我什麼,她說你這形象長得跟洋娃娃似的,應該去搞文藝啊,他們回來就跟我爸媽說了,我就在我爸媽的威逼利誘之下就去試了,我去了之後老師就把我留下來,就說這孩子不錯留下吧。我就上了(陝西省)藝校了,上藝校呢什麼都不懂,老師一上來說讓我做個小品,我說做什麼小品呢?老師就說你在家幹什麼就幹什麼唄,我說那就坐著。所以在藝校其實並沒有什麼, 除了長相出眾以外。
我也是自認為就沒有什麼特別的能讓我驕傲的地方,因為我從小是一個特別特別驕傲的人,但到了那就沒什麼驕傲的。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們這一代八零後都有一種通病,就是說得通俗一點,說得不那麼好聽呢,叫自私。但是我覺得這種通病不是我們的錯,因為我們八零後這一代人呢,是中國剛開始實行計畫生育的第一代,那我們基本上每個人家裡都是一個孩子,所以在家裡至少有六個大人在疼著你,我不知道你們在坐的有沒有,就是比如說我們小的時候走在路上摔了一跤,我們的家長會衝上去打地板摔椅子,說地不好說椅子不好,說它把我們家寶寶給摔著了,做任何事情我們小的時候,他們都告訴我是地板不好,是天不好,那我們就養成了一種習慣,就是都是別人不對,我們全是對的,我們的家裡人從小就給我們培養了一個很主觀的意識,我們是最大的,那麼當我們逐漸地走到了一個學校一個集體,每個人都獨大,那不行,你要為心裡的這個依據,要付出很慘痛的代價。我的驕傲,我的獨大意識一次一次地被我身邊的人去打壓,後來我慢慢地覺得說自己必須要強大起來。
後來我很幸運的,在藝校裡頭拍了我人生中的第一部電視劇,是一個中學生的戲叫《青春正點》。然後我們組裡有兩位演員當時是演我們的老師,一位演員叫果靜林,一位演員叫劉威葳,但是他們兩個人呢,就覺得說文章你一定是乾演員的,你幹不了別的,然後那個時候,拍戲的過程中,我知道了中央戲劇學院、上海戲劇學院、解放軍藝術學院,還有北京電影學院。他們說你一定要去幹這件事,考大學,要上這幾所學校,你才能出來成為一個大家認可的演員,後來我也是聽了他們倆的話,然後回去了之後就決定說那就試試。
來北京之前沒覺得說參加藝考是一件特別特別難的事兒。走進中央戲劇學院校園的時候,我傻了,操場上幾乎沒空地兒,看著每一個姑娘都漂亮,看著每一個男的都一米八幾的大個兒,又帥,就覺得自己就倍受打擊。然後就得考試,就有一個人出來指手畫腳說你是多少考號,我說我是2237(號),他說好,37同學,跟他你們兩個人是兩口子吵架,在這吵架,然後一上來,那個女孩就打我罵我,什麼這樣那樣,就很瘋狂地打我罵我,我當時其實在考場上,我是傻了。可能就是因為在考場上她一個女孩對我這樣,強有力地這樣打我,可能養成了我一直怕老婆的習慣。結果那個考場留下複試的只有我一個人。可能老師覺得說這個太可憐了,然後我也很順利地通過了三試。當時我是電影學院和中央戲劇學院兩個學校過了,因為我只報了這兩個學校,都過了三試。我呢就很有信心回去準備文化課了,經過了三個月的努力就準備要高考了。
到了考場外呢,人山人海,家長考生,然後我特別特別地覺得自己跟踩了棉花似的,就看什麼也不對焦,就覺得這特別不屬於自己一地兒,就覺得走哪兒都特別不自在,然後我爸就說緊張嗎?我說緊張。他說那有什麼辦法能排解你的緊張,當時我十七歲,「給我根煙吧!」我爸看著我說:再過二十多天你就成人了。你就十八歲了。好!本來想說等你成人了之後慢慢地接受,但是現在鑒於這個特殊的事件我給你一根煙抽。從我爸手裡接過來的第一根煙,我覺得那根煙是我這輩子抽得最香的一根煙。然後我抽完那顆煙,走進考場,三天考完了,愛誰誰。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那得報志願啊。
當時是電影學院和中戲兩個我都過了三試了,但就這兩個學校而言呢,中戲是我想去的地方,然後我做了一個很衝動的事情就是志願卡上我們有八個志願,所以呢我就八個志願全部填了中戲。我媽就拿著那張志願表看著我就哭,「你怎麼可以這樣!」她說:兒子,你只要填上人家那學校,人家那兩個學校不要你,你還有地兒去,如果你要不填呢,你就今年就走不了,你就得在家再待一年。我說我寧願再待一年我也要去中央戲劇學院。
然後在西安考區我有一個同學,他也考了中戲,他在七月的十八號還是二十號,他就拿到了錄取通知書。然後啪一個電話打過來,文章你拿到了嗎?我說拿到什麼?我被錄取了,文章!再見!特別損。然後我當時心就涼了,然後我爸就說要麼你出去散散心吧,給你一千塊錢。我說一千塊錢,好。他說你想去哪?我說北京。來北京呢,下了火車我就自己打了一輛夏利,我記得很清楚夏利,當時是一塊二,一塊二的夏利。到了東棉花胡同,我就站在那學校門口看著,我就覺得:哎呀!你怎麼不要我啊?你要了我吧!當時我是在那學校裡面看著進進出出的一些,不知道是早來了還是怎麼樣的一些學生在裡頭,也有打籃球的,也有踢足球的,一看有人踢足球,我就在學校的長椅上,把短褲就換上了,跟他們踢,然後呢有一些師哥就「哎同學!哎同學!」都是這麼稱呼的是吧在大學。我就覺得能融入他們當中真的特別有那種集體榮譽感。我說他們這麼叫我,我心裡反正在中戲我就自己滿足一下自己唄。後來我就在北京也就瞎混,混了一星期。
在我回西安的前一天,晚上的十點半,我媽給我打一電話,我一看,我說「餵!怎麼了?」我那邊正吃烤串喝啤酒呢,我媽半天沒說話,我說餵怎麼了,怎麼了?我媽說「考上了!」那一刻我是哭了,我在一個烤串攤我就哭了。電話那頭我媽也哭了,我覺得太好了!太好了!然後我就回到西安,回到西安我打了個電話給我那同學,我說:「我考上了!咱們一起吧!」考上了,考上大學了。
拿著我這個錄取通知書,然後就得走親訪友,炫耀一番。一個沒有上過高中的,一個在家裡屬於怪胎的。就是大家一起聚餐,可能親戚朋友聚餐,聚餐完了之後可能我都是反面教材,說千萬不能跟他學習,你看這都是這樣了,已經這樣了,你要好好學習怎樣怎樣,我可能是這樣的一個人。當我拿著那個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爸也開始展露了他多年沒有的笑臉,走在院子裡也昂首挺胸了,走在親戚朋友面前也覺得自己特有面兒,腰也挺直了,我也當時覺得特有面兒,反正當時我就拿著我的錄取通知書,走到了我爺爺奶奶家,我一直以為他們得說點什麼,或者很激動或者怎麼樣,他們說:「喲!你怎麼跑去唱戲了?」當時我就覺得挺失落的。我說「你看他叫中央戲劇學院,中央的!」「那也是唱戲的!」很失落!覺得沒有人來去認可一些我的一些努力和成績,就覺得無所謂了。反正要出去了嘛,就自己走了。
來到北京覺得,戲劇學院嘛,都像我們這樣的人,就學唄。我的第一堂台詞課,老師一進學校先教我們說,台詞呢要用氣,從你的丹田出來,要讓最後一排的觀眾都能聽見,光靠你的嗓子是不行的,教你們呼吸,好,我們班的所有人躺在我們一個大教室裡面,每個人都躺著,人挨人人挨人人挨人,老師說好,現在呼~吸~,來我們大家尋找睡覺的感覺,這個感覺呢要很自然地要去讓你的氣息要通暢。我就睡著了。
然後我們的老師很嚴厲告訴我說:文章,第一年是咱們學校的甄別期,四門主課只要有一門不及格就要被甄別。我現在告訴你,我會給你不及格,第一堂表演課我就收到了這樣的一個噩耗,就預示著我第一年上完就得回家,接下來的台詞課,我就非常非常地努力,想博得老師對我的改變印象分,結果我還是沒有能改變了他,他還是給了我一個不及格,在第一年回到家之後我很忐忑,因為家裡要收到學校的成績單,我們學校當時是那種電匯的學費,我說媽該去匯學費了,我媽說好我去匯學費了。我在等學校會不會把單子退回來,就是要等那個回執單的時候我就在想,學校會不會把學費退回來?如果退回來我就瞎了。然後我就很忐忑。到了學校會不會就是報名的時候再被老師退回來?也沒有。我也順利地在學生證上蓋了戳。我說這怎麼回事呢?然後我就在想是不是真的要等開學典禮完了之後才來處理我們這些學生呢?因為我一看有六個不及格的,後來我們才知道因為戲劇學院是一個非常非常有人情味兒的地方,在這一年裡面老師會對每一個學生都有一個比較全面的了解,覺得大家適不適合吃這碗飯,所有老師就說文章國語挺好,就是學習態度的問題。結果我們這六個人就被學校給留下了,然後就開始認真地去學台詞,認真地去上聲樂課,認真地去交表演作業,然後第三學年的上學期,我就很榮幸地我的台詞拿到了全年級的第一名。我的表演給了一個很高的一個分數。
不管我是如何選擇的這個行業,我是怎麼考上的大學,我覺得第一我是幸運的,其次我覺得我不能辜負一種幸運,所以我才要努力,我很幸運地認識了,身邊的很多幫助我的,鼓勵我的,包括用各種方式去不喜歡我的,我很感激這些人,因為沒有這些人,我很難去看清楚我自己。我從08年拍《雪豹》到今天,我從事了很多非演員的工作。比如說編劇,比如說我作為導演拍的《小爸爸》,從事了很多,因為我喜歡我有興趣,所以我去做,但是我想掏心窩子地,跟你們分享一句話就是:只要你想,你就()必須要去做。為什麼?因為我們是年輕人,我們必須要拿到這個時代的話語權,才能去展示你們的夢想,任何人。你們現在馬上面臨的是要畢業即將走上社會,不要害怕失敗,不要害怕去,或者說去到一個公司裡頭去幹著你自己的本職工作,你會覺得幹著沒有勁啊,沒有什麼的,一定是在這個工作裡頭,你們找到你們的樂趣。比如說我當場工就是我找到樂趣,你可以天天在辦公室裡頭,去看你們辦公室漂亮的姑娘帥氣的男孩兒。永遠要尋找你在枯燥的過程裡頭有一個你的亮點。我們是年輕人,如果你不做,你就不配做年輕人。你現在不做,等你老了你一定後悔,做不好咱還做不壞嗎?
謝謝!謝謝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