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點擊的時候,我究竟想要什麼?你有沒有這樣問過自己。
我看見那些突然彈出的,浮動跳躍的游標,那樣聳動的顏色與聳動的標題,或繪著股市的走勢,它們告訴你:「想要贏得成功,就要抓住機遇。看破股市的奧妙技巧,雙擊圖示,助你走上成功之路」或者「想要知道月收過萬的秘密,雙擊圖示,快人一步。以此類推,不勝枚舉。我們當然知道這是淺顯的陷阱,可為什麼卻層出不窮,源源不斷地出現在我們面前?無非是名利雙收之類的「成功」誘餌太過香艷,刻畫出的人生圖景太符合某些人的理想與期望,以至於移動滑鼠去「試一試」,「看一看也沒有大礙」。
為什麼他們這麼想成功、憑我己見,這不僅僅是他們自己想要,更是我們的社會促使他們要。信息傳播的速度達到一個恐怖的境界,人溺死在信息中,信息消耗人。通過點擊,我們不僅僅很快知道巴黎時裝周的時尚快訊,石油價格上漲,美元匯率漲跌,我們更全面地知道「別人」成功。我們輕而易舉地知道誰五歲舉辦個人畫展,六歲開辦個人音樂會,七歲通曉四國語言,八歲自學到大學課程,九歲進入研究所工作。那些一夜暴富的,那些一朝出名的,總是被媒體爭相報導,爭相追捧。人必須直面自己所有的匱乏與貧瘠,還有平凡。站在全球性的輿論場上,今時今世,平凡好像是一種必須隱藏的弊端,人們不願意面對它,他們要光鮮,要亮麗,要與眾不同,要給自己冠上種種褒義詞。
他們點擊,他們需要那些被別人要求,別人希望他有的成功,事實上更接近虛榮的東西。「現代人以為他們自己想要,其實是別人希望他們想要的東西,」奧地利小說家奧蘭次卡夫卡一語破的。
當我們點擊的時候,造成的後果是什麼?你有沒有這樣問過自己。
也許有人奇怪,不過是點了一下,有什麼後果啊。不,不是這樣的,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在「他」眼裡,在「它」眼裡,點擊的人不是人,,是一個贊,是一份關注,是一個潛在的冬粉,是未來一份可能的打賞,但實實在在的,流量。「他」想要這些,想要的是這些東西:流量,關注度,熱度。無論是那些網紅,還是網紅所屬的平台,比如抖音,奇秀;或是臉書,推特,今日新聞等訊息推送的軟體和其背後的網際網路公司,「它」,「他們」通過這個牟利,為了這些不擇手段。無意中控制你的思維,決定你看到什麼,看不到什麼,聽到什麼,聽不到什麼,他們可以藉助你的點擊,營造出什麼正在流行,什麼正在衰敗的假象。常常毫無所覺地,你成為某特別製造出的輿論的參與者,某倡議的支持者,成了貢獻「雙十一」淘寶
成交量破千億的個體。茫然無知的你依然漫無目的地點擊著,點擊著依據心理學排布的商品與訊息,接受著被別人灌輸的定形的思想。
點擊,在如今信息爆炸的社會裡早已不是個體的單一行為,它聯繫個體與群體,聯繫個人與社會,聯繫虛擬的信息與實際的物質,作用巨大。然而它又實在是微小,所以容易被操弄變形,被誤導,像早期的理想主義者,容易跌入社會的漩渦。那麼我們到底如何點擊呢?我們如何面對信息爆炸的社會呢?
選擇拒絕?像大清帝國閉關鎖國?斷掉網線?隔離手機?像穿長衫的老學究拒絕西學?我想,事情不是絕對的。隔絕,意味著封閉,意味著對接下來的挑戰說不,我不行,我不敢。可我們畢竟是現代人,即使一時逃避,也不能永遠退避。
要把握好自己的心態,像里爾克的《給青年詩人的信》說的「像春天的樹那樣滿懷信心地站在那裡,不必勉強擠自己的汁液,也不必害怕沒有夏天的到來,夏天終將會來臨的」。也不必被世俗的價值觀影響,讓欲望在有限與抑制中顯現它的美,讓物慾少一點泛濫,放棄點擊虛榮,去點擊那些美,善,明麗的光與熱,像春天的樹站在多雨的大地上,等待夏天。看清那些黑暗,不受他們的利用,點擊自己的心不跟隨偽裝的潮流,點擊那些傳遞光明的事件,讓自己屬於自己,不屬於網紅,也不屬於軟體。
常常問問自己:當我點擊的時候,究竟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