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日又將周國平的《周國平論人生》重讀一遍,雖無十分親切之感,也引起我再度思考他所講的哪些問題。時隔兩年,再讀到當年令我興奮不已的句子,已經不再能使我心潮澎湃,卻似舊日老友重逢,淡淡溫馨寧靜,彼此情誼心知肚明,真似那君子之交淡如水。
人讀書與交友似乎是一樣的,一生中讀過的書不計其數,可真正能反覆玩味咂摸的不過幾個作者或作品,那種一見鍾情的觸點之感也不過存在於有限的作品和有限的話語片段中,我想對於我,周國平算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位朋友,他的思想極易引起我的共鳴。我同樣喜愛劉墉、鄭淵潔、余秋雨,而能帶給我持久思索與踐行的只有周國平。
是因為他把哲學用通俗化的語言講出來擊中了我的心坎麼?哲學本無雅俗之分,在我眼中哲學至今都是一個很空洞模糊的概念,我很難發自內心地說我熱愛哲學,毋寧說我熱愛自然、生命、美好和永恆。給我這些思考空間,可觸可感,把晦澀難懂的理論留給以此謀生的人去吧,我只求以此來豐富我的人生。
雖然周國平字裡行間思想隨意的流露並無極端陰冷之意,至少比史鐵生的文章看似輕鬆,我卻從中吸取到許多凝重的氣息,時常讓我陷入憂鬱。猶如當年讀海子,總是把消極無奈思想攝入體內。有一段時間認為是自己的錯,再過久一點重讀時,發現這些文字原本藏著黑色的調子,無形中的一股力量把我帶入憂鬱、痛苦、無奈的場之中。是啊,讀《妞妞?一個父親的札記》時,我怎能懷著一種輕鬆愉悅的心情呢?
為賦新詞強說愁是年輕人的通病,()周國平那句「否定人生的悲劇性必然沒有真正理解人生」也應是他年輕時所發的感慨吧。年長至今,帶著嬌妻幼女坐在海德堡的草地上觀賞天鵝時,想必他不會發出這樣的感想吧。
周國平的東西永遠只能是小眾的讀物,連前衛的王小波還能引起潮流熱讀,他卻必將在沁著墨香的書屋一角,靜靜等待一兩個敏感而安靜的讀者。他不可求世人歌詠他的言語如同「凡有井水出,皆能歌柳詞」一般,他就是站在哲學與世俗邊緣,守護著自然與美的寂寞者,他就是周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