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
我們每一個人都會走出一條自己生命的路,那麼我的生命的路,我就希望能夠站在舞台上真實地為大家歌唱,今天看到那麼多大學生,也讓我會想到十幾年前,像你們一樣的年齡,我剛剛在中國音樂學院讀書。
大學畢業的時候我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當時我是在中央民族樂團唱歌,然後2000年,就是我工作了一年以後,我就得到了中央電視台青年歌手電視大獎賽民族唱法的銀獎。按照這樣的路往下走,應該說我的唱歌的夢想應該是很順利的,可是那個時候我卻開始迷失自己。因為我演出開始越來越多,我唱了很多的歌,但是那些歌都是導演給我安排的,我慢慢地覺得自己越來越像一個木偶,很盲目,只是每天在唱歌,在賺錢。我記得有一次,我到一個城市去唱歌,我記得當時音樂起來,我穿著這麼高的高跟鞋,很漂亮的長裙子,濃濃的妝,拿著麥克徐徐地走上舞台,看到了上萬的觀眾,然後該我唱的時候,我記不得歌詞,因為那是前一天就錄的歌,是一首新歌。然後當時我就是這樣開始,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動作還特別美,三二三四,你們笑嗎,你們覺得好笑嗎,但是我當時看見上萬的觀眾,他們真誠的眼睛,每一對眼睛就像一把劍,深深地刺穿我的心。我覺得我自己如果再這樣唱下去的話我就會變成一個軀殼,一個毫無靈魂的人,我覺得我在欺騙觀眾,也在欺騙自己,就那一刻開始,我開始在反覆地思考,我最初的夢想是什麼?我為什麼要唱歌?
我的家鄉在貴州貴陽,那裡有很多少數民族的歌曲,我記得我最喜歡的一首歌叫《螃蟹歌》,用貴陽話說就是《螃蟹歌》,我給大家唱一句這個。「我來唱歌,我來唱個螃勒蟹歌哎,螃勒蟹歌哎,螃蟹的原來哎,腳啊腳多哎,腳腳多呦喂,兩隻勒大腳腳,六隻勒小腳腳,我去挑水塞,夾著了我的腳,疼又疼的很,扯又扯不脫,這個哩螃蟹真可呦惡呀咿呦。」所以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有一個夢想,我長大了要當一名歌唱家,而且一定要唱很有特色的中國歌曲,後來我考上了中國音樂學院附中。就在我十七歲的時候,我記得第一個星期上課,那時候老師就說,來,龔琳娜,你念這段台詞。讓我一念,真冷真冷,猛地一陣冷風,人人都說冷。當時全班的同學就像你們一樣,大笑。但是我心裡很難過,所以我決定我要好好地學,我要加倍地努力,然後那時候在學校,我每天早上五點鐘就會起床,五點半就一定坐在教室裡面,認認真真地,一個字一個字地,真冷,冷冰冰猛地一陣冷風,更冷。
我太珍惜這個學習機會了,我太喜歡音樂了,那麼我就在反覆地想,唱歌的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麼,不是出名,不是金錢,是為了我熱愛的舞台,是為了我能夠唱出自己的聲音,但是我怎麼樣才可以找到自己的聲音,怎麼樣才可以擁有自己的舞台呢?我要去找,我就開始去聽所有的音樂會,就在我尋找的這個過程中,那個時候是2002年,在一場音樂會裡,他在台上彈琴,彈著德國的巴伐利亞琴,唱著他自己寫的歌,邊彈邊唱,他的名字叫老鑼,他聽說我是唱歌的,他當時就說,哪天我們一起去玩音樂吧,他說的是玩音樂。我記得第一次我們在一起,在一個安靜的房間,我記得當時我第一句唱出來的時候,他就開始用他的琴聲慢慢地彈,當我的聲音唱到一定的時候,我不知道怎麼往下接的時候,他的琴聲就帶著我,我就聽著他琴的聲音,我就開始即興,就是想唱什麼唱什麼,想唱什麼歌詞就唱什麼歌詞,我再也不用考慮我是在為別人唱歌。他對我說了一句話,他說你是一個特別好的歌手,你應該堅持走自己的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做樂隊,我們去探索一條新音樂的路,他當時就邀請我。我會不會有未來,我會不會成功,我們做的音樂有沒有觀眾,我都不知道,但是那個時候,我知道一點就是我不要的是什麼,我不要的是假唱,假唱傷害我的心,所以我就拉著他的手說,我願意跟你一起走下去。其實當我決定和老鑼拉著手走這個方向的時候,也有很多很多的困難。我記得第一次我們在德國演出,真的可以說很緊張很忐忑,那天演完的時候,觀眾的掌聲還可以,但是我和老鑼回到家以後,他就收到一封信,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一個很好的音樂家寫來的一封信,說我真的很受不了琳娜的演唱和表演,有點噁心。他當時這樣說的時候,我就感覺到在我的表演裡面有做作的成分,我過去的那些跟音樂無關的動作和表情,讓他感覺到受不了,我就決定我要丟掉所有的這些跟音樂沒有關的動作,包括我的虛榮心。
正好我生了第一個小孩,然後我和老鑼就租了一個房子,那房子在巴伐利亞森林一個小山坡上。我原來練歌,我在北京的家是八樓,然後我只要在樓上一唱高音,樓下老太太就來敲門,你一唱高音我的心臟病就發,所以我在樓房裡特別不敢唱歌。當我搬到德國,看到一個小山坡,哇,這麼漂亮的大森林,我太興奮了,我記得那天我拿一個帶子纏著我三個月大的小孩在這裡,然後我走到山坡上,我就這樣把它喊出來,當我這樣喊出來,唱得正盡興的時候,很大的聲音從遠處咚咚咚跑來,我一看,十幾匹馬,全部,有白色的,棕色的,黑色的,咚咚咚咚就朝我跑過來。當時嚇死我了,因為我還抱著一個小孩,我不知道我是跑還是站在那兒,它們非常迅速,四面八方,然後它們圍了我一圈,把我一個人圍到中間,離得特別近,我站這,它就在這。然後我當時在發抖,我不知道馬會對我怎麼樣,我也從來沒有這樣近距離地接觸過動物,然後有一匹馬白色的馬,它用它的鼻子和臉,它輕輕地這樣就是撫摸我這裡,特別溫柔,然後當時所有的馬不約而同地撫摸了我一下,它們也就分散走開了。那分鐘讓我感覺到唱歌不光是為了表演,也不是就為了舞台下的觀眾,好像也是為了天地,為了所有的生命。如果歌聲能讓每一個生命都能更快樂,讓他們更有這種生命力,我就覺得很幸福。我和老鑼在歐洲的幾年間,我們做了很多的音樂會,我每一個歌的安排就得特別到位,有的歌我得非常溫柔,我會聽到台下的觀眾說,太美了。當唱完這個以後,我突然又唱一首,小表妹愛唱歌,唱得紅花滿山坡,哎咯,歌兒唱進我心窩,小表妹說她麵皮薄。觀眾每一次都會很激動,然後很好奇地問我。「哇,你小小的身體怎麼發出這麼多不同的聲音。」我就教所有的觀眾一起喊:「一,二」教他們怎麼喊嗓,全部西方的觀眾跟著我一起喊那個聲音,那分鐘我就覺得我好自豪,我做一個中國的歌者,真的很好,我要堅持這條路走下去。
非常幸運,2010()年,因為一首《忐忑》讓大家認識了我,我又可以回到中國的舞台上給觀眾們唱歌,太高興了,我今天想現場教你們唱一下。請大家起立,試一下,就在這兒,這個位置,然後如果你再試一下用鼻音,就在這兒,然後我們來試最後一部分,盯住你前方的一個點,一個方向,高音,走!收。謝謝大家!其實這首歌,你唱完《忐忑》你就不忐忑了,它跟生命的路是一樣的,你要經過很多很多,但是這個過程還是很爽,唱歌的過程很爽,生命的過程也很爽,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