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也是個屬於結婚的季節。
我是一個看見別人結婚就會跟著興奮的人物,每次看到花車什麽的,會把一家人都叫出來看,真是沒見過世面。我喜歡婚禮,喜歡曳地的白紗禮服,滿室的花香,輕快的結婚進行曲,還有新郎臉上的喜氣,新娘的嬌羞,以及因為這一切所烘托出的那一份暖烘烘、喜洋洋的氣氛。
我喜歡看見一切美好、圓滿的事物。人生的波折太多,痛苦也多,我們要掙扎、要奔波、要汗流滿面;許多紛爭、許多橫逆、許多勾心鬥角。難得有一件事像這樣同心合意,歡歡喜喜,充滿了無盡的愛和祝福。
雖然,有些婚姻也會變質,也會失敗,但誰也不能否認一對新人互屬終身,立下愛的誓言時,那一剎那真是天地同鑒,日月同心,美得無比。我還是喜歡看到別人結婚,喜歡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
就在這人個春天,我最疼愛的小么妹也結婚了。
好知道嗎?為了她結婚,我居然還去燙了個頭,這也是破天荒的事。原因是我前年做了件長禮服,可憐去年坐骨關節大痛,有一年多沒下山了,一直沒穿,這下可有機會亮相了。妹說我穿得這樣漂亮,卻一頭清湯掛麵,未免太沒氣質了。說也奇怪,關節再痛我都不怕,就是受不了燙髮時刮發、捲髮的痛楚,常痛的我哇哇大叫。不知什麽人發明的這種刑罰,專門折麽女人?但女人的虛榮心還是勝過這一切,我被她幾次說的心動,決定「犧牲到底」,但想到十幾年都沒燙頭了,既然要燙,乾脆就燙個最時髦的「爆炸頭」。只是媽媽嚇壞了,堅決反對,我們母女一向都很有默契,唯有這件事有了「代溝」,結果一邊燙一邊爭執,我要越短越好,媽媽要越長越好,最後理髮師採取中庸之道。可惜,半爆不爆,我只好之為「鬈毛獅子狗頭」。妹妹和恩美一聽我燙了個「半爆炸頭」,全「嘩」的一聲叫起來,羨慕得眼睛都綠了,無奈她倆一個在學校上班,一個在醫院上班,沒這分勇氣「標新立異」,弟弟還埋怨媽媽不夠開放:「你就讓人家爆炸一下有什麽關係?」氣得媽媽罵()我們是一群瘋子。我想每個人都多少有那麽一點瘋狂因子,不定什麽時候就想「爆炸」,就想反叛一下什麽。
其實,燙頭在我根本不在乎好看,只不過好玩罷了。每次看到別人被我「嶄新的面目」嚇了一跳的樣子,就忍不住哈哈大笑,有種惡作劇似的快感。我實在不是個很正經的人,常有一腦子亂七八糟的歪點子。有一次住院,對面病床一個星期內去世了三位病人,嚇得沒人敢再住,你知道我起了什麽樣的惡念嗎?我竟想「夜半無人私語時」偷偷拉亮空床上的緊紅燈(那時我還勉可以行動),然後再回到自己的犬上裝睡,如果連鬧三個晚上,你能想像會發生什麽後果嗎?恐怕全醫院都哄傳鬧鬼了,只是茲事體大,萬一有人給嚇的一命嗚呼!(有些病人可是命若遊絲啊!)我這一輩子就休想上天堂了。所以想歸想,可沒敢實施出來,只偶爾在心中暗自得意一番。套一句保羅的話:「立志為『惡』由得了我,只是行出來由不了我。」若不是這場病,若不是上帝的律法在裡面管制著我,還不定做出什麽翻江倒海的事呢!妹就常形容說:「姊呀!你要不生病的話,你會造反!」真是我的「伯樂」。
婚禮熱熱鬧鬧的結束了,累得人仰馬翻,只想休息。只有小霍昆一人若有所失。晚上睡覺時,突然悵悵地說:「儷儷姑姑結婚了,以後不能再要她陪我睡覺了。」一副好像被人遺棄的小可憐樣子,聽得人心都酸了。我一向很少流淚,即使面對一分一、二十年的痴情也可以毫不動心,但就是抵不過一張二、三歲小兒帶淚的小臉,稚言稚語的溫情。
從妹的婚禮倒聯想到現代的新娘大多開朗大方,不像傳統的新娘總給人一種不勝嬌羞的味道,我固然不贊成新娘子忸怩作態,卻也不喜歡過分的活潑。有位朋友曾告訴我,他去參加一處婚禮,只見新娘像花蝴蝶一樣滿場亂飛,嘻嘻哈哈,言下似乎不勝感慨。我也是覺得新娘帶一點淡淡的嬌羞,給人一種默默含情、喜不自勝的韻味,較有「新娘的味道」。不管社會怎樣進步,思想怎樣開放,我仍然欣賞含蓄婉約的美。畢竟男女是有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