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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復興:男女詩篇

一事當前,尤其是困難或惱怒的事———

女人容易皺眉頭;男人容易動拳頭。

女人首先想的是沒法辦;男人則想的是怎麼辦。

男人愛用腦子幹事,就像電腦遙控朝著既定的目標;女人愛用感情處事,就像海葵伸出眾多觸鬚盲目無著。

女人是感性的;男人是理性的。

感性的,可以激情如火,火卻可以漫天燃燒,也可以熄滅如灰;理性的,則是恆定的天空,無論日月星辰如何起落,霜晴雨雪如何變幻,天空總是橫貫在頭頂不變的。

認識這個世界,男人靠的是頭腦;女人靠的是血液;投入這個世界,男人用的是思考;女人用的是生命

和這個世界相聯繫,男人憑的是意志;女人憑的是感覺。

情到深處,女人一般愛對男人說:「我是你的!」而男人一般愛對女人說:「你是我的!」

對於愛,男人憧憬於徵服;女人滿足於獻身。

走進公園的一角,女人就會讚嘆地說:「啊,這公園真美!」走出公園之後,男人卻會不以為然地說:「還有比這更美的公園呢!」

對於生活,女人着眼於眼前;而男人則着眼於未來。

崇拜力量和美,是現今男人和女人身上共存的人類一種原始宗教形態。

只不過,男人和女人已經沒有了這種宗教意識。

男人只有在女人身上找到對美的崇拜;女人只有在男人身上找到對力量的崇拜。

女人可能接近美;男人可能接近力量;但男人和女人都不是各自的宗教的殿堂,便不可能再接近宗教。

男人的心,可能是風雪中的平原,坦蕩無垠,能夠承受住風雪的吹打;女人的心,可能是雪原上高聳的山峰,不僅能夠承受住風雪的吹打,而且能夠達到接近太陽和月亮的路。

這就是為什麼女人擁有著哺育人類的高聳乳房,而男人的胸脯只能是平坦坦的原因。

女人如水;男人如石。

水,可以千曲百折,千姿百態;石,卻是始終如一,巍然屹立。

水,可以圍繞著石流轉迴旋;山,卻不會如樹被風吹得東倒西歪。

男人在女人的懷抱中能夠長大;女人在男人懷抱中可以縮小。

常在女人面前故作剛強的男人,很可能真正到了需要他剛強的時候陽萎;常在男人面前故作天真的女人,很可能天真只是一道面具,真正的天真早已淪喪。

女人以自己的生命和感情喚醒男人;男人以自己的生命和感情喚醒世界。

虛榮和願望常常是姐妹;自卑和自尊常常是兄弟。

女人的虛榮,常常是願望的貧窮和願望的渴求的另一種表現形式;男人的自卑,常常是披在心底對自尊嚮往的一件外衣。

回家愛把拳頭打向孩子的男人,一般在外面都是軟弱的。他把在外面的屈辱,撒向了比自己軟弱的孩子。

常說男人的占有欲望最強,其實是錯誤的。

女人的占有欲望才最強。曾有人進行過這樣的觀察:當女人看到一朵漂亮的鮮花,她第一想把花摘下,第二想把花戴在自己的身上或頭上。

而對於美,男人更在於欣賞和震驚,不在於非得占有。

常看到書和雜誌愛以女人做封面。

其實,女人一般只是一本書的插圖;男人才是書的內容;而封面是歸屬於時代的。

把男人當做自己手中的拐杖的女人,拐杖在女人的夢中能夠長成一棵開花的樹;把女人當做自己手中拐杖的男人,拐杖很可能有一天會成為懲罰自己的棍棒。

無論男人,還是女人,誰也不要幻想或自以為是想像自己是一把萬能鑰匙,能夠所向無敵打開世上所有的鎖。

一把鑰匙只能開一把鎖。無論男人,還是女人,能夠打開對方這一把鎖,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女人生來就是要找依靠的。尤其是當一個自以為原來很堅強的女人發覺自己很軟弱的時候,更需要一個男人支持,便像一株小草需要一座大山支撐一樣。

女人最易受時代和時尚裹攜,常常表現的形式有兩種:一是服裝,一是婚姻。

服裝,追逐時尚的時髦;婚姻,緊跟時代的潮流。

男人往往把感情當做生活的一部分,拿得起,放得下;女人往往把感情視作生命的全部,拿是拿得起,放卻放不下。

有時,女人的心是無底洞,欲壑難平。

有時,女人其實需要得很少,就像金筆尖上那一點點金,即可寫出淋漓酣暢的文章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一個男子漢的嗚咽,便在關鍵時刻能如一把刀子,割動再硬女人的心。

女人有淚經常彈。一個女人的眼淚,便如秋天樹上的落葉一樣再多也不值錢。

不善言詞,並不是什麼缺點;花言巧語,並不是什麼優點;

人類發明並創造了語言,發揮了一些什麼,也遮掩了一些什麼;在表達感情、闡述思想、傾吐內心方面,語言並不是一切;真誠樸素,永遠是語言的核心,或者說是比語言更為重要的靈魂。

滿樹繽紛的花朵,可以令人眼花繚亂,有時往往卻不抵歐.亨利的那最後一片葉子更讓人心動而難忘。

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是如此。男人和女人之間,美好而難忘的境界,有時候更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沉默的男人,是一座大山,他讓女人感到力量和安全感,而向大山走近。

誇誇其談的男人,是一個噴泉,他讓女人感到濕潤之後,又怕被噴出的水花淋濕,而漸漸離開噴泉。

古典的愛情,時下讓許多人貽笑大方。像梁祝一樣,聽聽音樂可以;像羅米歐與朱麗葉一樣,看看電影可以;無論男女,傻兮兮真的把那一份愛當成命一樣重要而共赴生死的,越來越少。

愛,已經下凡到人間,從沐浴在王母娘娘的瑤池下到了公共澡堂子。

男人像是三角板,女人像是圓規。

無論一個家庭,還是一個集體,要想畫出理想的圖紙來,需要三角板和圓規的配合。

有了男人的三角板,女人才可以外圓內方;有了女人的圓規,男人才可以內圓外方。

一般而言,男人和男人之間,可以把友誼維持持久,儘管平常很淡,淡如清水,並不濃烈。女人和女人之間,這樣持久的友誼很難。她們很容易好起來像是一個人,壞起來卻可以立刻形同仇人。

所以,世界上,最偉大的友誼可以存在於男人之間,卻很難在女人之間找到。

女人靠乳房可以哺育孩子,也可以哺育整個男人;男人只可以靠自己的陽具和拳頭征服女人和孩子,卻沒有哺育的功能。

男人可以把女人拉到自己的身邊縮短距離,卻和孩子有一種天然的距離。

當女人只是一個女人的時候,心可能窄得難容一滴水流過;當女人只有做為母性的時候,心才可以寬得跑得下汽車,起飛得了飛機。

做為女人,可能是渺小的;做為女性,則是偉大的。

女人的年齡和姿色是花,容易凋零。

女人的化妝和服裝是糖紙,只為包裝。

女人的學問不是花,不是糖紙,可以讓女人擁有一輩子保持不會人老珠黃的魅力。

氣質,是學問外在的表現形式;寬厚的心地,是學問培育出的核心。

年輕的女人愛幻想;不年輕的女人沒幻想;

愛幻想的女人,現實中常碰壁;沒幻想的女人,現實中沒色彩;

年輕的女人,最躁動;年老的女人,最孤獨;中年的女人最苦。

年輕的女人,不用化妝就是一種美;年老的女人,滿臉皺紋就是一本書;中年的女人,不化妝不美,化了妝也不見得就美。中年的女人上有老,下有小,一根扁擔挑兩頭。

中年的女人青春已逝,常回憶和感慨過去的美好時光。過去年輕時流淚會有無數男人伸手去接淚水;如今淚流滿面,男人們包括自己的老公不管或顧不得管了。

生活的艱苦,咬咬牙,能忍;感情上的冷落,最難忍受;它讓她們陡然覺得青春的一去不復返而生命價值的貶值。

中年的女人,是夏日裡的最後一朵玫瑰,是最後的機會。

有人看見了,把你采走了;沒人看見,任你開去,不過多久,你就枯萎、敗去,孤零零落下,縱使普希金把你撿去,也只能把你夾在書本里,不過讓他吟詠幾句小詩而已……

珍重這最後的機會。

年輕的女人最容易得意地揮霍自己的青春。以為青春就是一張最大面值的鈔票,可以暢行無阻;以為生命就是一場永遠演下去的晚會。

當青春透支的時候,已經是無可挽回的,晚會已經快要落幕了,手裡的鈔票沒有了,只剩下一張節目單。

年輕的女人屬於春;年老的女人屬於冬;中年的女人屬於秋。

冬天已是花葉的枯萎飄零;春天只是花開的一時爛漫;而秋天是果實的季節。

男人上街,愛瞟女人的臉蛋、胸脯和屁股。

女人不上街,愛用皮尺量自己的三圍;女人上街,愛用眼睛測別人的三圍。

男人的目光愛關注異性;女人的目光愛關注同性。

女人的一半是特區,等待開發;女人的一半是禁區,需要保密。

一般女人愛把自己、愛情、孩子,三點連成一線,圈成一圓,永不疲倦、永無止境地循環往返地走著。走得高興了,會覺得如太陽、如月亮一樣的圓;走得不高興了,會如阿Q一樣詛咒圓為什麼總也畫不圓?

女人贏得愛情時,是女人的覺醒;女人擁有孩子時,是女人的成熟。

女人失去愛情時,女人失去生活的一半;女人失去孩子時,女人失去生活的全部。

女人可以分成這樣幾種類型———

賢惠卻軟弱的母親型;才氣但不美的才女型;不美卻能誘惑男人的娼婦型;美麗而高雅的維納斯型;美麗卻不高雅反倒瘋狂報復狠毒的美狄亞型。

當然,有人會身兼幾型,但畢竟以一種為主。

最難以忍受的女人,是這樣如下幾種:內心一無所有卻裝飾得燦若星花;人老珠黃卻矯情裝扮得情竇初開;剛剛青春少女非要濃裝艷抹成久經滄海的小婦人;和麥克白夫人一樣能夠從正吃奶的嬰兒矯嫩的口中毫不留情地拔出奶頭而將嬰兒摔得腦漿迸裂的穿裙子的撒旦。

女人天生是詩人,因為愛想像;孩子天生是畫家,因為很天真;

老人天生是哲學家,因為愛嘮叨。

只有男人什麼也不是,因為男人太注意實際。

男人越來越雌化。「床頭跪」「妻管嚴」,這些新名詞是這種形象生動鮮明的註腳。

男人越來越會耍嘴皮子。蹩腳的相聲、小品,才大行其道。

男人越來越沒有血性。路遇小偷、強盜、刺客,敢於張飛怒喝當陽橋挺身拔刀相助的人越來越少。

男人越來越沒()有了信仰。瘋狂痴迷足球,並不是信仰,正如足球雖然和太陽一樣的圓,卻不是太陽一樣。鬧事的球迷越多,說明信仰的脆弱和單薄。

性,常常是男人的一種消費品。

一般而言,女人更重情;男人更重欲。

男人的欲,往往可以立等可取;女人的情,卻需要酵母發酵,有待時間的過渡。

好的男人,是女人的一面鏡子,能夠照著鏡子讓女人重新認識自己;好的女人,是男人的一位雕塑師,能夠把男人重新塑造成一個新人。

好的男人,是棵擎天的大樹,能夠為女人結滿果實,能夠為家庭灑滿綠蔭;好的女人,是支美妙的旋律,能夠為男人安慰心靈,能夠為家庭布滿歡樂。

好的男人,是家裡的一道門,能夠帶著全家人從他的這道門裡走出,走向一片新天地;好的女人,是家裡的一扇窗,能夠帶來星光月色和鳥語花香,從她的這扇窗里映照給全家人。

好的男人,是山澗一條溪水,即使不是一條洶湧澎湃的大河,總是汩汩地向前流著,浸濕著哪怕小卻是屬於自己的那一片土地;好的女人,是天上一顆星星,即使不是一輪清輝明媚的月亮,總是閃閃地照亮著,哪怕是在月缺雲多的時候,也能照亮著屬於自己的那一片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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