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說,談論青春是非常危險的,容易流於心靈雞湯,我所能講的僅僅是一些我在大學的生活。其實,還有一種危險的情況,談論青春會引起誤會,一般青春已逝的人會談論青春,可我還沒有。我的青春沒有逝去。
我所認為的青春並不是指年輕,而是有一個很好的狀態。現在很多年長的企業家去爬山,做一些年輕人做的事情,他們就很青春。又比如,村上春樹的書中有很多細膩的情感描寫,足見他有一顆敏感的心。不僅如此,他養貓、聽音樂,可見他現在的狀態和大學時代差不太多,他這種狀態很好,也是一種青春。
青年時代容易迷茫,但迷茫是自我認知的開始。我在中學的時候,基本沒有太多的想法,真正迷茫是在來清華之後,那時我才開始尋找真正屬於自己的樂趣——唱歌。但尋找樂趣的途中充滿了疑惑與困頓,剛上大學的時候,我考慮過出國,也暢想著生活的藍圖,但後來,我發現在清華這樣高手如雲的地方,人的天賦差距很大,出國不是我的唯一選擇,而且光靠努力不是完全有用的。因此,每當我迷茫或遇到挫折時,總會找一些我所擁有的其他東西安慰自己,類似於唱歌,可能對於當時的我來說,好像沒有什麼比唱歌更合適了。享受樂趣的同時認識了一些校園歌星,和一些野生的音樂家,讓我很竊喜。
但我大學時也懷疑過自己,寫這麼多歌有什麼用呢?但後來恰恰是這些作品,給了我逐漸的自信。大學的後幾年,我在迷茫中不斷探尋著樂趣,逐漸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生活方式。所以,每個人都要擁有自己熱愛的生活,擁有很多樂趣,熱愛生活從而尋找樂趣,擁有了樂趣從而熱愛生活,其實二者是相輔相成的。
在我的樂趣成為我的職業和自我依靠之前,我到廣電總局工作了幾年,那時候的很多苦悶都是通過彈琴和鍛鍊身體等樂趣消減掉了。但當樂趣真的成為職業——成為歌手後,我也有一段所謂的沉默時期。當時很多人為我擔憂,但我擁有自我安慰的方法,生活里的小樂趣消減了我的壓力,是我最好的支撐。如果沒有這些樂趣,沉默期的我可能愁苦又焦慮,不會有做音樂所需的純粹和專注,也許很難沉下心來寫一首歌。
想起當年,我和盧庚戌彈琴時,他問我:「李健,你有錢想幹什麼?」我說我有錢想去秀水買衣服,買高領毛衣和皮靴,我還要買CD機——這些幻想給我很多快樂。後來我有了聽友,我幻想在北展、工體開演唱會。後來,當這些幻想實現的時候,那就是生活的饋贈。
可以說,我的樂趣一直是我的支撐。我曾經在一個寒冷的四合院裡住了五年,我受夠了北京的冬天,它的冷總讓我感到無甚善意。但生活里的小樂趣能夠驅走寒意。比方說,在四合院裡我弄一個小鍋爐,研究一下鍋爐的運作方式;再研究一下水泵,看看如何將水泵放在水管里。這些東西看似無聊,但研究的過程中,屋子漸漸暖和起來,寒意漸漸消散,北京的冬天似乎也有些美好了。在最冷的時候,我也會寫一些抗拒寒冷的歌曲,我寫過一首歌叫《溫暖》,多年以後很多人問我為什麼寫這首歌,非常簡單,因為我住的地方太冷了,溫暖是我當時的渴求。所以說,真正的智慧來自於生活,生活藝術家是真正的藝術家。
在這個大時代裡,每個人一生短暫,個人生活的經營似乎顯得尤為重要。我想每個人真正的樂趣並不會太多,但要看重它,要對之經營和投入,儘量把它培養成更大的樂趣。我一直都看重自己的樂趣,可能也是因為悉心地經營,才會讓我成為一個歌手吧。作為歌手,我是這樣經營自己的樂趣的,比如:我給自己定了一把吉他,但是它需要很久才到,這段時間支撐我的就是這個吉他。當我演出累了,有煩惱了,我會想想過些日子我的琴就要到了,就釋然了。
我們都會羨慕那些把自己生活經營得津津樂道的人,在我看來,這些人都有著青春的狀態和屬於自己的樂趣,因為即使他們深陷困境,所擁有的青春狀態和對樂趣的探尋都會減輕他們所經歷的苦痛。有人可能會認為,年歲的增長會磨滅這樣的狀態與樂趣。我曾唱過《當你老了》,其實我覺得老了並不可怕,在我看來,最可怕的是老無所依——精神上沒有了依靠。
我還賴在青春里不走,只有在青春里才能體會到樂趣。借用凱魯亞克的一句話來說,便是「願我們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