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將他的青春奉獻給大山。
清明時節,我冒著霏霏細雨,回到了闊別的家鄉。
父親的腰彎得深深的,像是融進了茶園無涯的綠意里。漫山遍野的深綠、碧綠、淺綠直逼我的眼球,又像是給大山圍上了一層曼妙的綠紗。
我隨著父親走向茶園更深處,四周涌動著如凝脂般厚重的綠意。任南風帶著沁人的土香襲亂我們的頭髮,那不該被打擾的世界似乎在淺斟低唱,山裡的孩子喜愛漫遊于山林,趁散放的鷓鴣還未歸巢,偷偷尋覓它們下的蛋。夕陽西下,肥嘟嘟的小子用衣裳兜著滿滿的鷓鴣蛋回家。
還記得,曾經的大山卻是一片荒蕪,糧食廣種薄收。山裡的人不希望把青春耗費在大山,紛紛外出打工,父親卻堅定地留了下來,因為,山裡的老人和孩子都過得很苦,他不忍心棄他們不顧。
於是,無論四季更替,他在無怨無悔的奉獻中,詮釋了青春。()
春天,他整地,開渠,播種。他驚訝地發現大山的土壤呈鹼性,怪不得糧食不肯生長。但鹼性的土壤卻是茶樹的溫床。於是,他用自己的青春來改變大山。夏天,他澆水,施肥,沃土;秋天,他剪枝,修枝,發枝。
幾載光陰轉瞬即逝。清明時分,父親與我帶著山村特有的小筐,上山採茶了,清明茶只能站著採摘,米粒一樣大的嫩草一棵樹上只能摘十幾個,必須「打一槍換一靶」。半天下來,父親卻採摘了一、二斤新鮮茶葉。我望著父親佝僂的背,掂量著綠意盎然的大山,忽然間明白了:父親的青春,銘刻在大山的一草一木中,綠得蒼茫……
臨別前,父親叮囑我常回山看看。我幾步一回頭。父親,正靜靜地倚在門檻旁。西沉的落日,在他的身上打出昏黃。此刻,炊煙正從農舍的屋頂裊裊升起,在晚霞中四射,分散,消隱。女人們吆喝孩子的聲音此起彼伏。一個男人挑著茶葉從我跟前走過,扁擔吱呀吱呀,一路響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