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看《圓月彎刀》,像是透過一面鈷色玻璃看自己的童年。
迷迷濛蒙中,看到的景象是這樣的:一個般大的孩子手裡手裡抱著一碗飯,目不轉睛地訂著眼前的十二寸小彩電,電視上是黃黃的光景,明朗的陽光從藍色的窗簾透出、打一片薄薄的剪影在孩子的臉上,稚嫩的眼睛有三分迷惑三分嚮往……廣告時間!趕緊扒幾口飯,熟悉的音樂響起時,孩子的嘴角還掛著一顆米粒,眼睛卻又是眨也不眨地盯著螢幕了……
我淪陷在圓月的記憶里。猶記得那日的夕陽,鮮紅中透著淺黃的迷離,無限溫婉的映襯著懸崖邊枝葉婆娑的黃花樹……日影姍姍,樹影搖搖,白衣女子在樹下佇立,飛揚的黃花落與她的如墨長發,她的眼神溫柔、淒迷又帶著猶豫,像是一處似仙似凡的境地,看不破、參不透……「黃花樹下,不見不散。」這大概是最初聽到的山盟海誓,不像「我一定回來娶你」這麽俗套,也不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麽莊重,它就是一場夢,這場夢醉在黃花樹下,埋在斷腸崖邊。
我記不得她背叛丁鵬時自己的感受,或許那時還是懵懂,只知道一個男人被人追至懸崖邊一定很悲慘,最後還淪落到跳崖。現在回看,才了解到他的處境是真正的悲戚:被自己心愛的女子所背叛,面對愛情與功名的破滅,這種痛一定深入骨髓吧。可是我卻始終不恨秦可情,或許是因為她名字好聽,丁鵬每次念 「可情」,都像是一句溫柔的耳語,好像夕陽墜入大海,有淡淡的淒清和滿滿的溫暖。又或者是我覺得她根本不值得恨,她對丁鵬,或許一開始只是利用,但是黃花樹下等待的日日夜夜,這不會有假,那句「不見不散」的約定,也已成真,也許她最後傾向的只是自己的責任而已,若不是她先遇見柳若松、已有夫妻之盟,我想她是絕不會背叛丁鵬的。換言之,倘若她最先遇到的是丁鵬,那麽才子佳人,喜結連理是理所當然,黃花樹下她可以陪他日日練劍,他們可以共賞夕陽,無端端又怎會多出著許多怨恨?所以還是時間的錯誤,明明是對的人,在錯的時間碰上了,不是形同陌路這麽簡單,有時候是要血濺三尺才肯罷休。
後來只記得可情縱身跳崖()的那一段,血染紅了半邊天,雲霞淒楚,廝殺中的丁鵬恍然醒悟,瘋魔般的跑到黃花樹下,可惜最終,花落人亡。
現在想想,要是時間停留在初相識的那一刻多好,他是落拓不羈的江湖劍客,她是傾國傾城的坊間美人,攜手天涯,終生相依。
依稀是那一日,她笑著對他說:
黃花樹下,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