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孤獨主要內容(一)
塞·阿卡迪奧·布恩迪亞是西班牙人的後裔,他與烏蘇拉新婚時,由於害怕像姨母與叔父結婚那樣生出長尾巴的孩子來,於是烏蘇拉每夜都會穿上特製的緊身衣,拒絕與丈夫同房。後來丈夫因此而遭鄰居阿吉拉爾的恥笑,殺死了阿吉拉爾。從此,死者的鬼魂經常出現在他眼前,鬼魂那痛苦而淒涼的眼神,使他日夜不得安寧。於是他們只好離開村子,外出謀安身之所。他們跋涉了兩年多,由此受到夢的啟示,他們來到一片灘地上,定居下來。後來又有許多人遷移至此,這地方被命名為馬孔多。布恩迪亞家族在馬孔多的百年興廢史由此開始。
何塞·阿卡迪奧·布恩迪亞是個富於創造精神的人,他從吉卜賽人那裡看到磁鐵,便想用它來開採金子。看到放大鏡可以聚焦太陽光便試圖因此研製一種威力無比的武器。他通過卜吉賽人送給他的航海用的觀像儀和六分儀,便通過實驗認識到」地球是圓的,像橙子」。他不滿於自己所在的貧窮而落後的村落生活,因為馬孔多隱沒在寬廣的沼澤地中,與世隔絕。他決心要開闢一條道路,把馬孔多與外界的偉大發明連線起來。可他帶一幫人披荊斬棘幹了兩個多星期,卻以失敗告終。後來他又研究鍊金術,整日沉迷不休。由於他的精神世界與馬孔多狹隘的現實格格不入,他陷入孤獨的天井中,以致於精神失常,被家人綁在一棵大樹上,幾十年後才在那棵樹上死去。烏蘇拉成為家裡的頂樑柱,她活了115至120歲。
布恩迪亞家族的第二代有兩男一女。老大何塞·阿卡迪奧是在來馬孔多的路上出生的。他在那裡長大,和一個叫皮拉·苔列娜的女人私通,有了孩子。他十分害怕,後來與家裡的養女蕾蓓卡結婚。但他一直對人們懷著戒心,渴望浪跡天涯。後來,他果然隨吉卜賽人出走,回來後變得放蕩不羈,最後奇怪地被人暗殺了。老二奧雷良諾生於馬孔多,在娘肚裡就會哭,睜著眼睛出世,從小就賦有預見事物的本領,長大後愛上鎮長千金雷梅苔絲。在此之前;他與哥哥的情人生有一子名叫奧雷良諾·何塞。妻子暴病而亡後,他參加了內戰,當上上校。他一生遭遇過十四次暗殺,七十三次埋伏和一次槍決,均幸免於難。與17個外地女子姘居,生下17個男孩。這些男孩以後不約而同回馬孔多尋根,卻在一星期內全被打死。奧雷良諾年老歸家,和父親一樣對鍊金術痴迷不已,每日鍊金子作小金魚,一直到死。他們的妹妹阿馬蘭塔愛上了義大利技師,後又與侄子亂倫,愛情的不如意使她終日把自己關在房中縫製殮衣,孤獨萬狀。
第三代人只有兩個堂兄弟,阿卡迪奧和奧雷良諾·何塞。前者不知生母為誰,竟狂熱地愛上生母,幾乎釀成大錯。後者成為馬孔多的軍隊長官,貪贓枉法,最後被保守派軍隊槍斃。生前他與一女人未婚便生一女兩男。其堂弟熱戀姑媽阿馬蘭塔,但無法與她成婚,故而參加軍隊,去找妓女尋求安慰,最終也死於亂軍之中。
第四代即是阿卡迪奧與人私通生下的一女兩男。女兒俏姑娘雷梅苦絲楚楚動人,她身上散發著引人不安的氣味,曾因此置幾個男人於死地。她總願意裸體,把時間耗費在反覆洗澡上面,而她一樣在孤獨的沙漠上徘徊,後來在晾床單時,被一陣風颳上天不見了,永遠消失在空中。她的孿生子弟弟——阿卡迪奧第二,在美國人辦的香蕉公司里當監工,鼓動工人罷工。後來,3000多工人全被鎮壓遭難,只他一人倖免。他目擊政府用火車把工人們的屍體運往海邊丟棄,四處訴說這場大屠殺,反被認為神智不清。他無比恐懼失望,最後把自己關在房子裡潛心研究吉卜賽人留下的羊皮手稿。另一個奧雷良諾第二終日縱情酒色,棄妻子於不顧,在情婦家中廝混。奇怪的是,這使他家中的牲畜迅速地繁殖,給他帶來了財富。他與妻子生有二女一男,後在病痛中死去。因此,人們一直沒認清他們兄弟倆兒誰是誰。
布恩迪亞家族的第五代是奧雷良諾第二的一男二女,長子何塞·阿卡迪奧小時便被送往羅馬神學院去學習。母親希望他日後能當主教,但他對此毫無興趣,只是為了那假想中的遺產,才欺騙母親。母親死後,他回家靠變賣家業為生。後為保住烏蘇拉藏在地窖里的7000多個金幣,被歹徒殺死。女兒梅·香梅苔絲與香蕉公司學徒相好,母親禁止他們見面,他們只好暗中在浴室相會,母親發現後以偷雞賊為名打死了他。梅萬念俱灰,懷著身孕被送往修道院。小女兒阿馬蘭塔·烏蘇娜早年在布魯塞爾上學,在那裡成婚後歸來,見到馬孔多一片凋敝,決心重整家園。她朝氣蓬勃,充滿活力,她的到來,使馬孔多出現了一個最特別的人。她的情緒比這家族的人都好,也就是說,她想把一切陳規陋習打入十八層地獄。因此,她訂出長遠計畫,準備定居下來,拯救這個災難深重的村鎮。
布恩迪亞家族的第六代是梅送回的私生子奧雷良諾·布恩迪亞。他出生後一直在孤獨中長大。他唯一的嗜好是躲在吉卜賽人梅爾加德斯的房間裡研究各種神秘的書籍和手稿。他甚至能與死去多年的老吉卜賽人對話,並受到指示學習梵文。他一直對周圍的世界既不關心也不過問,但對中世紀的學問卻瞭如指掌。自從姨母阿瑪蘭塔·烏蘇娜回鄉之後,他不知不覺地對她產生了難以克制的戀情,兩人發生了亂倫關係,但他們認為,儘管他們受到孤獨與愛情的折磨,但他們畢竟是人世間唯一最幸福的人。後來阿瑪蘭塔·烏蘇娜生下了一個健壯的男孩,「他是百年里誕生的布恩迪亞當中惟一由於愛情而受胎的嬰兒。」然而,他身上竟長著一條豬尾巴。阿瑪蘭塔·烏蘇娜產後大出血而亡。
那個長豬尾巴的男孩就是這延續百年的家族的第七代繼承人。他被一群螞蟻圍攻並被吃掉。就在這時,奧雷良諾·布恩迪亞終於破譯出了梅爾加德斯的手稿。手稿卷首的題辭是:「家族中的第一個人將被綁在樹上,家族中的最後一個人將被螞蟻吃掉。」原來,這手稿記載的正是布恩迪亞家族的歷史。在他譯完最後一章的瞬間,一場突如其來的颶風把整個兒馬孔多鎮從地球上颳走,從此這個鎮不復存在了。
百年孤獨主要內容(二)
長篇小說《百年孤獨》描寫布恩迪亞家族7代人充滿神奇色彩的坎坷命運,描繪了哥倫比亞農村小鎮馬孔多從荒蕪的沼澤中興起、發展、鼎盛到最後被一陣旋風捲走而完全消亡的一百多年的圖景。反映了19世紀初到20世紀上半葉哥倫比亞乃整個拉丁美洲近百年的歷史演變和社會現實。馬孔多是哥倫比亞的縮影,也是整個拉丁美洲的縮影。小說從何塞·阿卡迪奧·布恩迪亞和表妹烏蘇拉結婚開始。親友們反對這樁婚事,因為在此之前,烏蘇拉的一個姑母與布恩迪亞的一個叔叔也是表兄妹聯姻,婚後生下一個長豬尾巴的孩子。烏蘇拉害怕自己也生下這樣的孩子,結婚一年多一直拒絕與布恩迪亞同房。這件事慢慢傳開了,村里人開始譏笑布恩迪亞這個當丈夫的無能。一次,布恩迪亞在鬥雞時贏了鄰居阿及廖爾。阿及廖爾惱羞成怒,拿這事當眾羞辱他。布恩迪亞一氣之下,在決鬥中用長矛把阿及廖爾刺死。此後,這個家便長期被阿及謬爾的鬼魂所糾纏。為了避禍,只好遠走他鄉,布恩迪亞帶領家人和村民跋山涉水兩年多,最後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小河邊停下來。布恩迪亞做了一個夢,夢見這兒矗立起一座熱鬧的城市,並聽見了一個響亮而動聽的名字:「馬孔多」。醒來後,他決定不再向前走了,與村民們一道建起了一座村莊,起名「馬孔多」。自此,馬孔多逐漸繁榮起來,他的家庭在這裡生活了一百多年,香火一直延續到第7代。多年以後,布恩迪亞突然發了瘋,人們把他捆在院子裡的一棵栗子樹上,他居然又這樣活了半個多世紀才死。妻子烏蘇拉身體健壯,活了100多歲,為他生了兩子一女。大兒子何塞·阿卡迪奧生在旅途中,長大後和一個常在他家幫工、會用紙牌算命的女人庇拉·特內拉發生了關係,生了一個孩子,取名阿卡迪奧,內戰時阿卡迪奧被政府軍抓去槍斃了。
布恩迪亞的小兒子叫奧雷連諾,是第一個生在馬孔多的孩子。他後來與政府派來的鎮長的小女兒雷梅苔絲·莫科特結婚,但他結婚前,也和庇拉·特內拉發生過關係,他們生的兒子取名奧雷連諾·何塞。一天晚上,雷梅苔絲·莫科特突然暴死。布恩迪亞夫婦的女兒叫阿瑪蘭塔。他們還收養了一個孤女,據說是他們的親戚,名叫雷蓓卡,但老兩口始終不記得有這門親戚。雷蓓卡有個吃泥土和石灰的怪癖,長大後在愛情上很不如意,後來嫁給了何塞·阿卡迪奧。第三代中除了庇拉·特內拉生下的阿卡迪奧和奧雷邊諾·何塞外,還有奧雷連諾內戰時期按照古老風俗和17個女人生的17個奧雷連諾。第四代都是被政府軍槍斃的阿卡迪奧的後代。女兒容貌秀麗,名叫俏姑娘雷梅苔絲。兩個孿生遺腹子名叫何塞·阿卡迪奧第二和奧雷連諾第二。這兄弟倆長得一模一樣,也一樣地行為放蕩,都與一個叫佩特拉·科特的女人廝混。這個家庭的第五代全是奧雷連諾第二的孩子,兒子叫何塞·阿卡迪奧,女兒叫雷納塔·雷梅苔絲(梅梅)、阿瑪蘭塔·烏蘇拉。第六代只有一個人,梅梅的兒子奧雷連諾·布恩迪亞。他愛上了他的姑姑阿瑪蘭塔·烏蘇拉,他們結婚後生了個有豬尾巴的嬰兒,是這個家庭的第七代,也是最後一代。這個孩子生下後,他母親由於產後失血過多而死。這孩子不久就變成了「一張腫脹乾枯的皮」,奧雷連諾·布恩迪亞從外面回來發現孩子已被螞蟻拖到洞穴里吃掉了。他平時喜歡鑽研早年吉卜賽人梅爾加德斯留下的、用梵語寫的關於他家族歷史的「羊皮書」手稿。他一直看不大懂,這時猛然明白了,最關鍵的幾個字是:「這個家庭的第一個人將被綁在樹上,而最後一個人將被螞蟻吃了。」這時開始颳起一陣微風,充滿古代天竺葵的颯颯聲……
他繼續讀下去,「這時馬孔多已經變成一陣可怕的旋風,裹著聖經里的颶風捲起的塵土、瓦礫,奧雷連諾怕被熟知的史實耽誤了時間,跳了11頁,開始讀他正在經歷的時刻,他一邊經歷這一時刻,一邊讀這一段歷史,他自己預言羊皮最後一面的秘密,就好像他對著鏡子,自己講自己。」他又跳了一段想讀最後的日期和他自己死亡的情景,「但還沒讀到最後,他已經懂得,他永遠不會離開這間房子,他已經預見到這個鏡子城將完全被風捲走,將從人們的記憶中消失……」這裡寫的一切永遠永遠不會再重複,因為「命中注定百年孤獨的種族,不可能再出現在地球上」。小鎮消失了,家庭消亡了。小說到此結束。
百年孤獨主要內容(三)
長篇小說《百年孤獨》(1967)是加西亞·馬爾克斯最重要的作品,同時也是拉丁美洲文學史上一部難得的傑作。它的發表,被認為是拉丁美洲的「一場文學地震」。現在,人們公認它是拉丁美洲魔幻現實主義文學的典範作品,是現代西班牙語文學的最好作品,是當代的《堂吉訶德》。
《百年孤獨》的故事發生在馬貢多(這是作家多次寫過的地方),描寫了布恩地亞家族六代人的歷史。第一代霍塞·阿卡迪奧與他的表妹烏蘇拉私自結婚,離家出走,來到了馬貢多,帶著一批人墾荒耕種,過著安居樂業的日子。後來,大批外來移民遷來,外國資本侵入,政府派來鎮長,布恩地亞家族和馬貢多人便災難不絕。他們的第六代生下了一個長豬尾巴的嬰兒,全世界的螞蟻一起出動,把它拖進了蟻穴。馬貢多也被一陣颶風颳得無影無蹤。
這是一部奇書,書中的內容如它的題名所示,包括「百年」與「孤獨」兩方面的意義。「百年」指的是歷史。作者虛構的馬貢多,是哥倫比亞乃至拉丁美洲的縮影。書中從它的建立、發展,一直寫到它消亡的百年間的歷史,其中處處包含著哥倫比亞乃至拉丁美洲歷史的影子。布恩地亞家族的第一代阿卡迪奧帶領人們開闢馬貢多,起初只有二十多戶人家,過著世外桃源式的生活。自從吉卜賽人到來,烏蘇拉發現向外的通途以後,馬貢多的封閉狀態被打破,一批批移民來臨。吉卜賽人帶來了火車、電燈、電影等使馬貢多人驚訝不已的外部文明。從此它就失去了平靜的生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段歷史顯然暗示16世紀前後拉丁美洲的變化。小說中還寫到,政府派來了鎮長和警察,鎮長玩弄選舉騙局,在自由黨反對保守黨的過程中,奧雷良諾發動了32次起義,都被政府軍鎮壓,他的17個兒子都被殺害。他的一個兒子曾經接管他在馬貢多的權力,在鎮上胡作非為,隨意殺人,就像拉丁美洲歷史上出現過的許多兇殘的統治者。小說中還寫到美國公司到馬貢多開辦香蕉園,掀起了一陣「香蕉熱」。他們在這裡作威作福,大發橫財。隨之而來的是經濟衰退和勞資矛盾的激化,香蕉工人大罷工,政府派軍隊來鎮壓,三千多名工人的屍體被火車拉走,扔進了大海。事後,政府卻矢口否認。美國人一走了之,被糟蹋得破敗不堪的馬貢多卻難逃最後毀滅的命運。()這些事情雖經作家藝術處理而已經變形,卻是哥倫比亞歷史上確曾發生過的事實。布恩地亞家族的歷史,馬貢多的歷史,就是拉丁美洲的歷史,哥倫比亞的歷史。作家在他的作品中描寫這百年歷史,是為了讓人們看到拉丁美洲百年滄桑中經歷過的種種苦難和災禍,痛恨造成這些災難的外來入侵勢力和內部的反動統治。
作家在描寫布恩地亞家族和馬貢多的百年歷史時,把歷史和生活構想為循環反覆的過程。布恩地亞家族的第一代害怕生育豬尾巴怪胎,經過六代人到第七代果然生下豬尾巴女孩,完成了一次大循環。馬貢多從最初的開發,經過內戰、香蕉熱、大罷工等等,後來一場大暴雨,又回到初建時的貧困落後和與世隔絕。最後被一陣颶風吹得無影無蹤。這一百年,從零開始,又回到零,走了一個大圓圈。難怪布恩地亞家族的老祖宗烏蘇拉在親身經歷了這百年歷史後說:「時間像是在打圈圈」,「世界好像老是在打轉轉」。這種循環論的構思貫穿在全書的情節結構和人物性格描寫之中,其用意顯然是為了說明:拉丁美洲的百年歷史並沒有擺脫貧窮落後和愚昧的困境;循環意味著停滯,拉美人民面臨的歷史使命是尋找新的出路。
全書題名的第二層意義是「孤獨」,這也是作品所要表現的另一個意義,或者說是它更重要更深層的意義。加西亞·馬爾克斯在寫拉丁美洲的歷史時,更注意挖掘和表現拉丁美洲人民的精神生活。他看到,造成拉丁美洲的不幸和災難,有外來的原因,也有本身存在的內部根源,尤其是人們精神上的原因。他把這種精神生活上普遍存在的問題歸結為孤獨。他筆下的布恩地亞家族的成員,儘管在外形和個性上各有不同,但是孤獨精神卻是他們的共性。這種特性代代相傳,支配著他們的行動。他們生活在一個貧窮閉塞的環境中,一些人被落後和迷信意識所支配,一些人縱慾、亂倫,固執己見,一意孤行;還有一些人雖有過改變現狀的意圖和行動,然而一遇挫折便離群索居。老阿卡迪奧被吉卜賽人的魔術所吸引,一心想搞發明創造,迷戀於鍊金試驗,結果精神失常,被人們捆在大樹下不予理睬。奧雷良諾是一個革命家,當過起義軍的領袖,但是,在起義失敗後,他便閉門獨居,把自己關在小屋裡做小金魚,做了化,化了做,無休無止。雷蓓卡在丈夫死了以後,把自己關進破房,多少年不出門,以至被人們認為她早已離開人間。阿瑪蘭塔預知自己的死期,便躲在自己的房間裡織屍衣,等待末日的來臨。整部作品都沉浸在這種孤寂、鬱悶、憂傷的氣氛之中。俏姑娘雷麥黛絲是書中一個與眾不同的光彩照人的形象。她貌若天仙,內心純潔無瑕,是美的象徵。但在這個污濁醜惡的世界中,她無法生存,最後飛上天去,消失在太空之中。這也是一種孤獨,是另一種意義的孤獨。
孤獨是面對醜惡現實而採取的一種不正確的態度。它使得這個社會沒有凝聚力。它使人不圖變革,離群索居,就等於容忍客觀上存在的愚昧、落後繼續蔓延。作家看出這是拉丁美洲百年來逃不出循環往復的苦難處境的內在原因。他希望這種孤獨而苦難的歷史能早日結束。在小說的結尾,他寫道:「一切將永遠不會重現,遭受百年孤獨的家族,註定不會在大地上第二次出現了。」但是,整篇作品並沒有回答:如何才能結束這種苦難與不幸。不過當有人與他談到這部作品中的人物的孤獨感時,他曾回答說,「孤獨的反義詞是團結」,「布恩地亞整個家族都不懂愛情,不通人道,這就是他們孤獨和受挫的秘密」。作家的這種回答可以幫助人們了解這部作品的內在含義。閉關自守使拉丁美洲長期處於落後和愚昧狀態,再不打破閉塞和混亂狀態,拉丁美洲就會像布恩地亞家族一樣毀滅。必須通過人道和團結的途徑,結束拉丁美洲長期以來連綿不斷的落後苦難的歷史。
從創作方法上講,《百年孤獨》也是一部奇特的作品。作為一部敘事性的作品,它既包含著許多現實的歷史的真實成分,同時又打破了傳統的時空觀念,打破了主觀世界與客觀事物的界限,而且把許多非理性的幻想的因素攙雜進來,從而把現實與幻想、真實與荒誕、寫實與誇張、嚴肅與嘲諷等等,都巧妙地結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獨特的世界。這個世界,似歷史而非歷史,似神話而非神話,似現實而非現實。在這樣一個似非而是、似是而非的世界中,作家可以自由地放開自己的手筆,高屋建瓴、自如地總結哥倫比亞和拉丁美洲的歷史,更便於寄寓深邃的內涵。
對於本書的敘事方法,特別是全書的開端,作家曾經作過長期的反覆的思索。最後,他選擇了這樣的開頭:「許多年之後,面對行刑隊,奧雷良諾·布恩地亞上校將會回想起,他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這句話包含著現在、過去和未來三個時間層面。作家站在「現在」這個時間層面給讀者講故事,但是,他從一開始就預指人物未來(多年後)的遭遇,而書中的人物又可以回想比現在更早些時候發生的事情。全書的敘述方式也是如此。從時間的總體順序上看,講的是馬貢多從創建到毀滅的歷史演變,但是吉卜賽老人墨爾基阿德斯早已在一百年前就在羊皮書上預寫了馬貢多的命運。書中的人物都在不斷地回憶過去。所以全書時間概念的總體設計雖是現在──未來──過去──現在的循環,而在具體敘述時,卻是把三者互相穿插在一起,任作家自由地描寫現實,回顧歷史,預見未來。在敘述語氣上,作家以嚴肅客觀的態度來講述那些神話傳說和荒誕不經的神奇事物。作品中寫到許多非理性的、荒誕的、虛幻的或者極度誇張的東西,作家本人並不信以為真。但是,他相信這是拉丁美洲的現實,是拉丁美洲人的思維方式,所以必須以認真的口吻寫來,只有這樣才能寫出拉丁美洲的真實,作者說過這是他從自己外婆那裡學來的方法。
這部小說雖然描寫了拉丁美洲的百年歷史,但是它的重點不在交代事件,敘述過程,而在塑造人物,更確切地講,是在描寫人物的心靈,刻畫人物群體中的不同個性以及他們的總體特徵──孤獨。作家以簡練的筆法,直接刻畫人物的多種意識層面和心理活動,甚至有意忽視外形的描寫,捨棄那些對表現人物心理無關的細節。因此,他筆下的那些人物,就其外形和經歷來講,往往是模糊不清的,而就其心理和性格特徵來講,卻是極其鮮明而突出的。從這個意義上講,《百年孤獨》是一部描寫拉丁美洲人的心靈歷史的小說。
魔幻無疑是這部小說的又一重要特徵。構成其中魔幻特色的根源是多種多樣的。為了寫出馬貢多人的迷信和落後,作品中大量借用印第安人的信仰。印第安人相信,人死之後,鬼魂依然活在世上,與活人生活在一起,甚至還繼續生長。他們有思想感情,可以與人談話,交流思想。《百年孤獨》中的老布恩地亞與鄰人口角,把人刺死,從此那人的鬼魂便時常出現,烏蘇拉幾次發現他在用蘆葦堵刀口。那鬼魂追蹤來到馬貢多,兩個冤家變成朋友,經常在一起聊天,通宵達旦。在作品中,鬼魂、預言、徵兆等等神秘因素層出不窮,充分襯托出拉丁美洲這片土地的神秘色彩。神話傳說是構成這部小說魔幻特徵的最重要的根源。作家把古代神話和印第安神話互相結合,建立了一種現代神話的開放體系。在這裡,神話作為一種隱喻,加強了作品的藝術思維,擴大了作品的時空範圍。神話又作為一種文化積澱,引發了讀者的文化認同感,使作品中的歷史反思、現實描寫都具有縱深感。另外,神話的神秘感又可以與現代意識中的反理性成分以及開放性的思維接通,使後者表現得更加富有藝術感染力。《百年孤獨》中這種來自多元的神話特色,使作品本身變成一種可以多角度理解的隱喻體系。人們可以從基督教的角度把它理解為宗教神話:創世紀──人類因原罪而受到懲罰──啟示錄;也可以把它看作拉丁美洲的歷史:氏族社會末期及新大陸的發現──共和國年代──新殖民主義時期;而且還可以把它看作拉丁美洲文化史:烏托邦時代──英雄史詩時代──神秘論時代。
小說的魔幻因素也來源於作者的獨創以及他所用的象徵手法。譬如在書中,黃色是一種不祥的象徵。老布恩地亞臨死時,天上下起了黃花雨;老人假牙的縫隙中生出黃花,不久就死去;當布恩地亞家的水泥裂縫中長出黃花時,這一家族就開始衰敗;馬貢多通火車時,第一輛進村的列車的車頭是黃色的;當黃色的水果──香蕉在馬貢多普遍生長的時候,大罷工、大屠殺的災禍就隨之降臨。黃色實際上暗示黃金。作家用象徵手法來說明金錢的禍害。馬貢多人害集體健忘症的情節也是一種象徵的手法,作家用這種手法諷刺馬貢多人的愚昧,他們生活在渾渾噩噩之中,不知總結歷史的教訓,圖謀國家民族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