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好!我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叫陳士渠,是公安部打拐辦的主任。我剛當打拐辦主任的時候啊,有人看見我這個頭銜,問我,說現在還有拐賣嗎?現在已經二十一世紀了,實際上拐賣犯罪還是比較多的。而且與其他犯罪相比,拐賣犯罪帶來的危害,可以用一個成語來講,就是罄竹難書。
我給大家講幾個例子,這都是我在工作中接觸到的。十六年前,在山東聊城的一個村子裡,有一個兩歲多的孩子,有一天在家門口玩,然後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外地來的一個女青年,從村子裡過,路過他家門口的時候,就把這個孩子帶走了。孩子的父親叫郭剛堂,這個孩子被拐十六年,他騎著機車在全國找孩子,一共騎壞了十輛機車,行程四十多萬公里。還有一個叫李靜芝,她的孩子是在二十五年前,被人抱走的,這二十五年來,她一直在找自己的孩子。這兩個孩子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找到,但是郭剛堂和李靜芝,他們在找自己的孩子的過程中,幫助別的失蹤被拐兒童的家長,找回來了十幾個孩子。
孩子被拐之後,對這些失蹤被拐兒童的家長來講,是滅頂之災。實際上比如說財務有些損失,大家都可以再通過自己的工作把錢掙回來。但是家裡一個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對整個家庭是難以承受的。
另外呢,還有一種情況,就是這個孩子被拐多年之後,通過公安機關的工作,把孩子找回來了,但是啊,有可能這個孩子對親生父母沒什麼感情。我曾經到福建,去解救過一個孩子,這個孩子的父母,親生父母是廣西南寧人,他在廣西南寧的火車站擺攤賣水果。在2000年的時候,有一天,他們夫妻倆都在那個小攤上忙著,小孩自己在一邊玩兒。當時有一個犯罪分子叫藍樹山,藍樹山手裡拿了個小烏龜,到這個小孩面前。這個孩子肯定好奇啊,就湊到面前一塊兒看。然後藍樹山就跟他講,說你想不想要這個小烏龜?小孩說:「我想。」然後他說:「那這樣,你就朝那個方向走,我還有小烏龜,我可以送你一個。」這個孩子就自己朝那個方向走,他在後邊跟著,等小孩離開他父母比較遠的時候,他就把這個小烏龜交給這個孩子拿著玩,自己抱著孩子坐車,然後把這孩子賣到福建去了。後來藍樹山這個團伙被公安機關摧毀,之後去福建解救孩子的時候,當時我帶隊去的,這個孩子解救的時候已經十三歲了。
認親的時候呢,實際上只有他母親去了,我說,孩子的父親沒有來?辦案單位的同志跟我講,這對夫婦丟了孩子之後,夫妻倆就在全國各地找孩子,其中父親是在外地邊打工邊找孩子,他是老換地方,不是在一個地方一直待著。因為他沒手機,一般情況下,是父親打電話,回家報平安,母親呢有時候也出去打工找孩子,但是更多的時間在家裡待著。這個孩子被拐的時候三歲,但是呢,他一點記憶都沒有。我們告訴他,說這個是你的親生母親,他就是一點感情都沒有,對親生父母的這個態度啊,其實也讓他們很傷心。我當時問這個孩子的母親,她說「雖然他現在不願意跟我回廣西,但是我知道他在這兒,生活得很好,我也放心了。」我舉這個例子啊,實際上也是說明,拐賣犯罪的危害非常大,你找到或者不找到,這個傷害都難以避免了。
在貴州遵義,有一個家長叫劉世剛,他的孩子當時是三歲。劉世剛跟他妻子在遵義城內的一條街邊開了個商店。有一天一個叫萬引娣的人販子,在2010年1月11號那一天,她到了劉世剛他們家開店的附近,也是發現這個孩子啊,父母沒看著,在外面玩呢。然後她就把這孩子抱起來,騙他說要給他買東西、買玩具,就把他帶走了。為什麼這個案子公安部知道呢?是因為劉世剛為了找孩子,在新浪微博上開了一個帳戶,他給我發了私信,反映說他的孩子被拐了,而且遵義那一帶還丟了不少孩子。後來我看到這個信息之後呢,就要求他把更詳細的情況提供給我,然後我們就通知貴州省公安廳打拐辦還有遵義市公安局,來調查這個事情是不是屬實。當地公安機關答覆說這個基本屬實。後來遵義市公安局特偵組對全市的兒童失蹤案件進行了串併案,就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大約判斷應該是五十歲左右的一個女的,後來我們就要求開展調查。之後在遵義的長途汽車站,發現了監控錄像,這個孩子被一個女的帶走。特偵組派出民警對這個人進行24小時的跟蹤,看她跟誰聯繫。後來民警穿著便衣跟蹤她,結果她從另外一條路走,走的時候順手從路邊又抱了一個小女孩。後來他們跟我報告,說要不要把這個人抓了,我當時要求,在確保孩子安全的前提下,要查她的下家是誰,看她把孩子朝哪兒賣。後來人販子又到了長途汽車站買了到重慶的票,但是實際上她身邊那幾個買票的乘客全是民警。而且為了確保全全,其實那個長途車前後有幾部車都是特偵組的民警,開的地方牌照的車。她把孩子先坐火車到安康,又從安康坐汽車到了漢中。這全程是都有十幾個民警跟著的,穿著便衣看不出來。後來到了漢中的時候,實際上那個下家來接這個孩子的人,這個女的也不認識,她們約定說是第二天在漢中一個市場門口見面。來接她的這個人啊,就買一條大魚,是接頭暗號。後來在第二天上午,民警都一直跟著她嘛,確實有一個女的拎著條魚來找她,特偵組的民警把她兩人都抓了。後來我帶隊先後一共解救出15個孩子,都是這個團伙拐走的,先後有15個犯罪嫌疑人涉案,這15個人後來都被判刑,最高的萬引娣判了死緩。但是我個人認為,應該判她死刑的。其他的犯罪嫌疑人,都被判5年到15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後來我們在調查中發現,孩子剛開始被她騙走的時候,可能不吭聲,但是在她帶走很遠的時候,孩子就開始鬧。萬引娣很殘忍,她這個人吸菸,孩子一哭,她就拿菸頭燙這個孩子。有一個小孩背上啊,解救之後發現,背上都有菸頭燙的疤,所以孩子也不敢反抗。
剛才介紹的這些案例,大家都能聽得出來,拐賣案件絕大多數是可防的。暴力搶孩子的案件,發案很少。這幾個案件都是父母沒有履行好照看的義務,導致犯罪分子有了可乘之機。因為拐賣犯罪它還有個特點,就是被拐的婦女兒童一定會在某個地方生活的,所以只要發動民眾,只要大家都留意,這種犯罪是能發現的。怎麼來發現呢?後來我們開了微博,實際上微博確實給我提供了非常多的線索,也解救了很多被拐的兒童婦女。有個網友曾經有句話叫丟了孩子要@我,說這是常識。我們實際上對於每一個發現的拐賣線索都會部署調查,這個也很受失蹤被拐兒童家長的歡迎。今後我們還會繼續用微博來發揮作用。
另外社會各界和網友對我們的打拐反拐工作也都非常支持,像濮存昕老師,他就對打拐工作非常關注。像馬伊?、徐靜蕾,還有很多明星,都轉過我發的微博。因為我發的微博主要是三類,第一類就是一些案件怎麼處置,第二類就是反拐的常識,再一個是尋親。這些明星轉發之後,它是有明星效應的,會讓更多的人知道。我的單條微博閱讀量最多的是接近四千萬次,是反拐常識的話,那就大約是四千萬人看到這一條,這個非常重要。
我曾經在開座談會的時候,有一個被拐的女孩,她是高中畢業之後,有人跟她說,我可以給你介紹高薪的工作,她就信了。結果被人騙到那兒去,賣給一個人當老婆,在那兒待了三年,跑了三次才跑出來,但是已經生了一個孩子。後來我問她,為什麼別人跟你說有高薪的工作你就去,你不想想他有沒有騙你。這個女孩說:「在我自己被拐之前就沒有任何人告訴我,說這個世界上有人販子。」所以拐賣案件絕大多數都是可防性案件,只要大家有防拐意識,只要有這個意識,其實就可能減少很多發案。
所以我也非常感謝這些公益人士,包括網友對我們工作的支持,讓這些防拐的常識,這些尋親的信息,能夠在更大範圍之內傳播,效果會更好。另外呢,在這兒我還要感謝打拐的志願者,也需要更多的志願者來了解這些拐賣犯罪的線索,向我們提供。寶貝回家網站2007年成立,現在全國有幾萬志願者,從中也破獲了很多案件。
最後我想提點希望。在座的多數是年輕人,首先呢,大家要增強防拐的意識,尤其是女同胞。當然,男的也有被拐的啊。一方面,大家要提高防範的意識,再一個要認真履行自己的監護職責,如果你有孩子的話。另外,我們希望大家都來做打拐的志願者,把()你們知道的拐賣犯罪的這些線索呀,都提供給我們,然後我們大家一起努力,爭取早日實現天下無拐,讓這些悲劇不再重現!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