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人讀後感(一)
從去年還是前年,在圖書館偶遇白先勇的書,驚訝於他文字的火候——看似平淡卻能有看電影的感覺。可能是他寫劇本和改編戲劇的功力,小說中的場景和人物都非常鮮活。這部《台北人》有十四個中短篇,看的時候猶如進入一個台北六七十年代的照相館,裡面不僅有相片,還有場景、溫度、濕度,而人物的酸楚、痛苦、掙扎也歷歷在目。
《永遠的尹雪艷》講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時隔半個世紀,看李敖上節目,說形容頂級的美女最恰當的詞也是這個詞。她一出來,旁邊的都成了背景。尹雪艷也是這樣的女子——「尹雪艷著實迷人。但誰也沒能道出她真正迷人的地方。尹雪艷從來不愛擦胭抹粉,有時最多在嘴唇上點著些似有似無的蜜絲佛陀;尹雪艷也不愛穿紅戴綠,天時炎熱,一個夏天,她都渾身銀白,淨扮的了不得……」她來台北建立自己的尹公館,維繫著上海百樂門的標準,而且她待人接物有春風化雨的本事——鴻儒白丁都要來。尹雪艷的故事也充滿曲折,但不要緊——她會把那些挫折拋在身後,繼續往前。這也是絕代風華所必要的氣度。
《一把青》講述一個傷痛癒合的故事,朱青在第一任飛行員戀人墜機之後,死去活來——然而十幾年後,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她已經很平淡地看過去了。即使曾經把愛情當做一切而又失去的人,歲月也能照看好ta。
《歲除》和《冬夜》勾畫了三個有「理想」的失意中年男子。一個在新年夜的醉酒豪言。他牛飲著,揮舞著,倒下了。但有人情味的是一圈老戰友對他的體諒和關懷。一個想要抓住最後的騰達機會,一個雖然騰達卻失去了理想,這兩個人放在一起的對話,更是人生百般滋味嘆著品。
《金大班的醉後一夜》是本書最為精彩的篇章之一,金大班曾經叱吒風雲,而在二十年後,也要趕緊嫁人了。在離開夜總會的前夜卻遇到了一些故事——精心栽培的小妹栽在了愛情的幻想中,搞大了肚子——不像自己二十年前狠心斷絕,她拿一枚鑽石戒指給小妹去生養。雖然罵得很兇,但金大班卻讓小妹不要受自己一樣的傷,失去對愛情的希望。小說終止在她遇到一位和當年自己墜入愛情時很像的年輕男子跳舞的畫面,她痛苦過,迷茫過,瀟灑過,而現在就讓這一切在一支舞中飄散吧。
《思舊賦》《梁父吟》《秋思》《國葬》刻畫了四個懷舊的人,有的已遲暮,但對過去的緬懷和執著令人敬佩或唏噓;有的不得不停下腳步,接受歲月的凋零。
《那片血一般紅的杜鵑花》《孤戀花》《花橋榮記》《滿天裡亮晶晶的星星》講了四個被歲月摧殘的可憐人。讀到他們的故事,會嘆息或者哽咽——不好多說,因為每個故事背後都是鮮活的面容,你看到這些文字,那些人就會浮現。
《遊園驚夢》是最長的一篇,而將錢夫人的人生和戲交織在一起的一段最為精彩。如果說語言的終點是音樂,而戲劇則是這終點站的輝煌建築。這段的妙處在於,把錢夫人在戲曲和人生中的醉生夢死描寫得入木三分,你以為在看一部小說,但卻是在看一台戲;而當你覺得這是一台戲的時候,這卻是在描寫真實的人生。在這六頁的戲曲描寫中,錢夫人的戲與人生已經沒有了邊界。
這本小說看完之後,回味久久。我覺得不僅是這些精彩絕倫的描寫,把台灣六七十年代的眾生相刻畫得十分生動,更難能可貴的是作者他並沒有要宣傳什麼正能量,也沒有要拉人入地獄閒逛的黑暗——充分尊重每個人物的人生,卻能在看到失望時的不悲嘆,在絕望時也能留有的一絲從容。這份氣度正是文章的魅力所在。
台北人讀後感(二)
白先勇,一個出身國民黨高級將領家庭的現代派作家,在特殊的歷史時代,輾轉於中國內地、香港、台灣和美國之間,以他特殊的視角和特別敏感和執著,審視著最根本依賴的人性,審視著最熱愛的傳統文化。而在審視的過程中,白先勇的心情是複雜和沉重的,因為他看到了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衰亡。他想努力挽留,於是他通過他的創作,在作品中對逝去前的美好和逝去後的衰微作對比,給讀者留下一個強烈的反差,讓讀者自己從內心萌發一種對美的渴望和追求,從而達到「不衰亡」的目的。於是白先勇這個「敏感的傷心人」寫了一部《台北人》的短篇小說集。
1965年4月,登上文壇已8年的台灣現代派作家白先勇在台北的《現代文學》雜誌上發表了一篇與以往風格截然不同的小說《永遠的尹雪艷》,一炮而紅。從此之後,又引出了其他13篇短篇小說,併合訂為《台北人》一書。書名之所以定為「台北人」,是因為在此集中,故事的主人公都是一群特殊的人物:他們是1949年那一場巨大的歷史變動後,毫無心理準備倉皇渡海,困居台灣的國民黨軍政人員、家眷以及隨潮東渡的人們。他們是中國現代歷史的產物,他們雖然是生活的失意者,卻是文學界的「幸運兒」,因為他們有資格在中國現代文化中占有一席之地。
有人說《台北人》很像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和曹雪芹的《紅樓夢》。正如白先勇先生自己說的那樣:「中國文化的一大特色就是對歷代興亡感時傷物的追悼,從屈原的《離騷》到杜甫的《秋興八首》,其所表現的人世滄桑的一種蒼涼感。正是中國文學的最高境界,也就是《三國演義》中『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的歷史感。以及《紅樓夢》的『好了歌』中『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的無常感」所以,在白先勇的《台北人》中,我們也能感
受到作者一種痛,一種對正在逝去的美的哀嘆,一種對「已經不再,已經不能再從頭」的哀悼。
白先勇也說過:「美到極致便難免衰微」,所以他要為「逝去的美照像」。()正是出於這種情結,於是他完成了《台北人》的創作。即表現了一種逝去的人的美。人的美,除了主人公外表美的喪失,更重要的是指人性深處那份可貴的情感的淪喪。而《台北人》集子裡主要是通過對各類知識分子的追求理想和信念的不再,以及純真女孩轉變為風塵女子的墮落這兩個角度來詮釋。除此之外,文章里又表現了一種逐漸衰亡的中國傳統文化的美。這種美是通過作者以海外華人這個特殊的身份和角度出發,抓住《台北人》中對中華傳統文化的刻意描寫,感受作者心裡那種見不得它衰微,極力試圖挽留的心情。「愛之深則痛之切」,正因為作者對人性中閃耀光輝部分的重視,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熱愛,他才能用如此炙熱的情感,去表達一種近乎切膚的痛苦。
我們都知道,「台北人」是一群特殊的人,在軍事衝突和政治衝突中處於僵持對峙的時期,文化衝突卻由於這些特殊的文化主體的心理失衡而被激發。這是作品中的人物,包括作者本人,都有一種情緒化了的文化心理體現:狹窄的生存空間、尷尬的國際地位、咫尺天涯的故土親人,這些都成了他們的心理困境。而幫他們走出精神饑荒的,只有他們血肉相連的中國傳統文化,以及他們生於斯長於斯的中國山水風土所孕育的文化情結。中國傳統文化在他們心裡,是民族的象徵和根結。於是,那批流離在外的「台北人」有著更敏感更執著的文化意識,和比大陸的中國人更自覺更強烈更根深柢固的文化情感。所以他們更容易察覺到文化的衰弱和流逝,於是也更痛苦和焦慮。他們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唯一聯繫民族情結的文化傳統衰亡,於是以白先勇為代表的海外華人想用自己的方式去把握住漸衰亡的文化。白先勇選擇了寫小說,想在小說里提醒人們這種傳統文化日趨衰微的現狀而引起警戒。也想通過在小說中再現那些傳統文化的氛圍,再度勾起人們對那些美的熱愛和執著。白先勇寫下的《台北人》,也正體現了他自己說過的那句話:「《台北人》對我比較重要的一點,我覺得再不快寫,那些人物、那些故事。那些已經慢慢消逝的中國人的生活方式,馬上就要成為過去,一去不復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