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夫子叫什麼?管他呢,不知道。連魯迅都是只在結尾才提了一句,可見,他原來叫什麼,是無關緊要的,只需知道,他改了個名字叫高爾礎。這名字哪來的?什麼意思?看到一半了才知道,他因仰慕俄國文學家高爾基的為人,所以才改了名。這麼看來,他還是懂得點——用他的話說——新學問、新藝術的。他是幹什麼的呢?只知道除了打牌以外,他還寫點東西,最近還發表了一篇文章。這一發表可好,大家都稱他為「有名的學者」,女學堂的校長也慕名而來,請他去授課。高老夫子這回飄飄然了。以前打牌的老朋友來請他,他倒嫌起黃三庸俗,連自己名字的來歷也不願講了。黃三問他謀教員一職是不是為了看女學生,他罵了黃三一頓,覺得他下等,不願和他說話了。
去了學堂,見著了教務長,倆人彎腰、拱手,用著古時候,那些個迂腐的讀書人那一套,行了禮。教務長說,那女學堂,女同學們除了上課之外,就是專心縫紉了,想要作詩,那是決不允許的。本來嘛,女人應該是「無才便是德」,現在,應了潮流,振興女學,已經很大度了,哪還能叫她們解放得徹底,讓她們亂了「兩儀」(男女)、惹了「天曹」(天神)呢。所以啊,課是要給她們上的,但是,要保持中庸,不能叫她們懂太多,識幾個字,懂點中國的歷史就好了。女人嘛。
高老夫子教了一天,他就不幹了。說是「學堂要鬧壞風氣」的。什麼風氣呢?對了,以前學習是少數人的事情,只有他們懂得很多,了解很多,那時,只要他們不說,誰也不知道什麼是什麼。(什麼對錯,什麼應不應該,什麼權利)。可是現在,學堂開了,所有的百姓都能上學了,他們也能接受新學問了,可是,高老夫子能帶給她們新學問嗎?他願給嗎?他用著高爾基的名字,到頭來不還是在講著中國歷史,中國的那些個所謂的「國粹」?可是,那些學生就是來學新學問的,能敢保她們永遠都只接受中國歷史?所以,還是辭了的好。絕對不教,不與她們為伍了。那不是經過慎重的思考來的,而是,天經地義的,他就是那麼覺得的。女人嘛,沒必要,有些男人,也不一定有這個必要。為什麼?很簡單,百姓懂那麼多幹嘛呢?
回來後,高老夫子把一切都放進了抽屜里,又戴上他的紅桔子秋帽,去找黃三了。幹嘛?打牌。見到那些個牌友,滿屋子的人都拱手、點頭,行起了禮。
高老夫子倒是學了新學問了,可是,他和黃三他們有什麼區別?行的禮一樣。黃三說的話,他罵了,可是,他還不是辭了女學堂的職,不教那些女學生了?這有分別嗎?還不是同樣的瞧不起女人?不是同樣的沒有開化?他接受了新文化,還用上了高爾基的名字,可是,骨子裡的東西不還是一樣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