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般的男人,喜歡把好女人教壞了,又喜歡感化壞的女人,使她變為好女人。
2、柳原看著她道:「這堵牆,不知為什麼使我想起地老天荒那一類的話。……有一天,我們的文明整個的毀掉了,什麼都完了——燒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許還剩下這堵牆。流蘇,如果我們那時侯在這堵牆根下遇見了……流蘇,也許你會對我有一點真心,也許我會對你有一點真心。」
3、我自己也不懂得我自己——可是我要你懂得我!我要你懂得我!
4、生死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看那是最悲哀的一首詩,生與死與離別,都是大事,不由我們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們人是多麼小,多麼小!可是我們偏要說:『我永遠和你在一起;我們一生一世都別離開。』——好像我們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5、不過是一個自私的男子,她不過是一個自私的女人。在這兵荒馬亂的時代,個人主義者是無處容身的,可是總有地方容得下一對平凡的夫妻。
6、一個女人,再好些,得不著異性的愛,也就得不著同性的尊重。女人們就是這一點賤。
7、柳原倚著窗台,伸出一隻手來撐在窗格子上,擋住了她的視線,只管望著她微笑。流蘇低下頭去。柳原笑道:「你知道麼?你的特長是低頭。」流蘇抬頭笑道:「什麼?我不懂。」柳原道:「有的人善於說話,有的人善於管家,你是善於低頭的。」流蘇道:「我什麼都不會。我是頂無用的人。」柳原笑道:「無用的女人是最最厲害的女人。」
8、流蘇覺得自己就是對聯上的一個字,虛飄飄的,不落實地。白公館有這麼一點像神仙的洞府:這裡悠悠忽忽過了一天,世上已經過了一千年。可是這裡過了一千年,也同一天差不多,因為每天都是一樣的單調與無聊。流蘇交叉著骼膊,抱住她自己的頸項。七八年一眨眼就過去了。你年輕麼?不要緊,過兩年就老了,這裡,青春是不希罕的。他們有的是青春——孩子一個個的被生出來,新的明亮的眼睛,新的紅嫩的嘴,新的智慧。一年又一年的磨下來,眼睛鈍了,人鈍了,下一代又生出來了。這一代便被吸到朱紅灑金的輝煌的背景里去,一點一點的淡金便是從前的人的怯怯的眼睛。
9、柳原道:「有的人善於說話,有的人善於管家,你是善於低頭的。」流蘇道:「我什麼都不會。我是頂無用的人。」柳原笑道:「無用的女人是最最厲害的女人。」
10、一個禮拜往往比一年值得懷念…
11、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這不可理喻的世界裡,誰知道什麼是因,什麼是果?()誰知道呢,也許就因為要成全她,一個大都市傾覆了。
12、范柳原在細雨迷濛的碼頭上迎接她。他說她的綠色玻璃雨衣像一隻瓶,又注了一句:「藥瓶。」她以為他在那裡諷嘲她的孱弱,然而他又附耳加了一句:「你是醫我的藥。」她紅了臉,白了他一眼。
13、柳原嘆道:「這一炸,炸斷了多少故事的尾巴!」流蘇也愴然,半晌方道:「炸死了你,我的故事就該完了。炸死了我,你的故事還長著呢!」柳原笑道:「你打算替我守節麼?」他們兩人都有點神經失常,無緣無故,齊聲大笑。而且一笑便止不住。笑完了,渾身只打顫。
14、精神戀愛只有一個毛病:在戀愛過程中,女人往往聽不懂男人的話。
15、柳原又道:「鬼使神差地,我們倒真的戀愛起來了!」流蘇道:「你早就說過你愛我。」柳原笑道:「那不算。我們那時候太忙著談戀愛了,哪裡還有工夫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