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奮鬥,我別無選擇
此為鄭國民先生大學期間參加團中央巡迴演講團時的演講稿,現已收入國小語文課標教材。
我出生在遼寧省朝陽市的一個非常偏僻的小山村。父親在我不滿3歲時就去世了,當時我妹妹剛出生兩個月。一家人的生活只能靠母親在生產隊裡掙工分來維持,那時的生活非常艱難。
在我的人生中,我最感謝的是母親,她不僅給了我強健的身體,而且教我養成了吃苦耐勞的品質。母親在昏暗的油燈下為我們縫補衣衫的身影,扛著柴禾在山路上蹣跚而行的腳步,還有那掩飾不住辛酸的苦笑,都深深地印在我幼小的心裡。為了減輕母親肩上的重擔,從7歲開始,我就拿起了鐮刀和繩子上山砍柴,一擔擔柴禾由我嫩弱的肩膀挑回家,砍傷了手,壓彎了背,一直到現在,刀疤還清晰可辨,背也沒有直過來。
家裡雖然貧窮,母親寧肯自己受苦受累,也要讓我能讀書成才。在上學的頭天晚上,母親用她的一件舊上衣,給我趕做了一個褲頭。第二天早晨,我美滋滋地用布帶子繫上,( )光著上身,赤裸著雙腳,空著兩手上學去了。母親又趁著中午休息時間,走到10里外的供銷社,賣了10個雞蛋,買回來2尺布和幾個筆記本,我就這樣背上了母親給我做的小書包。
13歲時,我考上了離家50里地的公社中學。周六下午,我步行爬山回家;周日下午,我再背著糧食返回學校。在校住宿,放學後不必上山砍柴了,自然比上國小時輕鬆了許多,但我知道我每月3元錢的一伙食費是只會寫自己名字的母親用一個個捨不得吃的雞蛋換來的,所以我更加努力地學習。每當我在考試後把成績告訴母親時,她只是微微一笑,做一頓稍好的飯菜,作為獎勵,然後對我說:「咱可不能驕傲,門門都是100才好。」在母親看來,無論是第幾名,不是100分就不算是好成績。
由於我的學習成績好,又能吃苦耐勞,初一時,我在班裡第一個加入了共青團。後來,我又多次被評為縣三好學生,地區三好學生。
國中畢業時,根據我的學習成績,校長和老師們都勸我考重點高中,以後再考重點大學,而我所憧憬的路也是如此。可是我沒有勇氣開口。我知道,因過度勞累母親已是疾病纏身,她捨不得那幾分錢的藥片,咬著牙硬挺著下地幹活,她把苦澀的淚水趁我們睡熟時默默地咽下,而在我們面前卻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為了給我湊開學的費用,母親拖著勞累到極點的身子到處採藥,每次我接過母親給我的一毛毛的錢時,我覺得接過來的是母親一滴滴的血。我知道,如果我上高中,妹妹就要輟學務農,否則母親無力承擔我們兩個人的上學費用。怎麼辦?要想繼續學習,還有一條路:上中等師範學校,這樣可以不用交學費、書費,還能得到一定數量的助學金,妹妹也可以繼續讀書了。於是我報考了中等師範學校,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重大的、情願而又不情願的選擇。
1984年9月12日,我懷裡揣著賣了一口生豬得來的錢,扛著行李走進了朝陽市第一師範學校。
入中師剛半年多,一天上午,我們正在上課,班主任老師把我叫出教室,遞給我一封電報:「母病危速歸。」當我下了火車,又在夜間步行70里趕回家時,我那操勞一生、從未享過一點福的母親已在一天前閉上了眼睛。悲痛和自責煎熬著我的心,母親走了,而我那曾無數次構想過的如何報答母親養育之恩的希望,在這瞬間破滅了。
流盡了眼淚,也沒能把母親喚醒。妹妹搖著我的手,可憐巴巴地說:「哥,咱倆怎麼辦呀?」當時我16歲,正讀國小的妹妹13歲,我們靠什麼繼續生活、讀書呢?在鄉親們的幫助下,我像一個大人一樣,賣掉了全部家產,還完埋葬母親用的花費,還剩下600元錢。這點錢根本無法保證我和妹妹的上學花費,怎麼辦?都說人生是漫長的,但最關鍵的只有幾步。讀書,再艱難我也要讀書!於是我把妹妹寄宿在親戚家後,急忙趕回了學校。從此,我們兄妹兩人相依為命的生活開始了。
中師的第一個暑假,學校的老師和領導同情我的境遇,安排我做打更的工作,學校也從此成了我們兄妹臨時相聚的家。從親戚那裡拿來一些小米,把飯盒當做鍋,在宿舍里支起了生活的一角。我買了1斤肥肉,熬成油,撒上鹽,每次做菜時放一點兒。一個月過去了,我接過老師給我的報酬——58元5角錢,這是我第一次用自己的勞動掙得的錢。我讓妹妹帶著50元錢返回學校,留下了8元5角錢自己用。
助學金僅能維持我的吃飯,而日常需要的花費和妹妹的費用還不能解決。於是在課餘時間,我就到附近的菜場運菜,到車站當小扛,到建築工地當抹灰工,這樣每月都能掙一些錢。當時我擔任班長,在做工的同時,還要開展班裡的工作,所以我每天5點起床,不浪費一分鐘,在課堂上力求把所有的學習內容消化。( )我沒有星期日,也沒有節假日,工作沒有耽誤,自己每學年的成績都名列第一,連續4年被評為校三好學生。1988年1月25日,我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人的一生面臨著無數次的選擇,陽關大道固然車水馬龍,然而崎嶇小路上也不乏心甘情願者。
轉瞬間,4年的中師生活結束了。遼寧省每年都以2%的名額選拔中師優秀畢業生保送到高等師範院校學習。根據我的學習和工作成績,學校把我排在保送之列。當時正好有一個各種待遇都很高的省屬企業到我們學校要一名學生,校領導考慮到我的經濟狀況,徵求我的意見,一些老師和同學也勸我:「你參加工作,正好可以供你妹妹讀高中。」我知道,如果我上大學,妹妹讀高中,費用比以往要更多,我和妹妹都要繼續過艱苦的生活。但我知道我是從家鄉的山溝里第一個靠讀書走出來的孩子,現在的水平僅僅能當一個國小教員,這只是我人生追求的第一步,我不想這麼早就結束我的求學之路。繼續走下去會更苦更累,可我想起了母親,想起了母親那掩藏著苦澀的微笑,於是我終於選擇了上大學的路,我想母親會為我的選擇而欣慰的。
1988年9月12日,我進入了從小嚮往的大學校園,成為瀋陽師範學院中文系一名學生。
首先面對的挑戰是外語。我只有國中的一點底子,中師又扔掉4年,我只能從零開始。每天早晨,同學們還在睡覺,我悄悄地爬起來,躲到牆角里一遍一遍地朗讀,甚至背下來。經過兩年的努力,我由第一次期中考試全班最後一名,到順利地通過東北三省三級和全國大學英語四級考試。這時我有一種體會:所謂的可望而不可即,有時是你毫無根據地強加給自己的,一旦享受到「一覽眾山小」的愉悅時,過去的高不可攀之感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一直偏愛理科,但中師保送生必須進文科系。我的古典文學基礎很差,為了縮短與同學之間的距離,我就把《文選》上的詩從頭到尾往下背,一年多過去了,我才隱隱約約望見文學殿堂的金碧輝煌。於是我開始學習寫作,偷偷地往報刊投稿。當同學們看到我發表在《瀋陽日報》上的第一篇影視評論時,都投來驚訝的目光。
入大學後,我擔任班長,後來又擔任了中文系學生會主席工作。但除了學習和工作,在我肩上最沉重的擔子依然是生活,我必須為生活而奔波。入學後的第二周,院團委和系團總支書記熱心地給我聯繫了家庭教師的工作,每周兩個晚上去上課。我輔導的第一個學生以前語文成績從未超過80分,我輔導了半年後,期末成績98.5分,家長樂了,學生也樂了,我心裡也有了一份安慰。這之後,我又做了兩個家教,為了我和妹妹的生活,我每周一、三、六晚上和星期日整天都要出去講課,屬於自己的時間更少了。但我已學會了利用每一分鐘。第一學年結束時,我的學習成績名列第一,獲得了一等獎學金。我把獎學金的一半作為班費,四分之一作為寢室活動費用,剩下的寄給了妹妹。
自從母親去世後,我是妹妹的惟一依靠。在妹妹眼裡,我是什麼事都能辦到,任何困難都難不倒的,她的生活費用全部由我來負擔。妹妹在縣裡的中學住宿,每逢假期來到我身邊,積攢了一年的孤寂、苦惱,這時便從她幼小的心裡傾瀉出來。看著流淚的妹妹,我想起了苦難的母親,心裡酸疼,我也想和妹妹一起哭。可我是哥哥,我不能這樣,我擦去她的眼淚,自己則像當年的母親一樣悄悄地咽下酸澀的淚水。我在妹妹面前裝得大手大腳,不缺吃的,不少花的,惟恐她發現我手頭拮据。我平時不捨得花錢買的菜,這時也給她買來。每次臨走時,妹妹都流著淚不願意走,我便狠著心訓斥她。可送走妹妹從車站回來,我的眼淚便情不自禁地流淌下來,我下決心要照顧好妹妹,以兄長之情彌補她失去的母愛。
我整日忙忙碌碌,為了生活,為了學業,為了工作。我失去了許多青年人的浪漫,可我不後悔,因為我沒有辜負母親的期望。所以我不斷提醒自己,一定要珍惜、把握住現在的一切。這就是屬於我的生活。
我不會低頭,多少痛苦我都熬過來了。我所要做的就是奮鬥,為了我所熱愛的生活,為了給了我無數關懷的老師和同學,為了我的妹妹,更為了備嘗艱辛養育了我而沒有享受我一絲報答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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