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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講啦陳可辛演講稿:你被改變了嗎?

我剛才看到那個「不要逼我」,我第一個想講的是不要逼我開講,確實這個是一個很大的壓力,我先聲明一個東西,就是我講的東西通常都是實話實說,不一定對每個人都有用。它是我這一輩子的一個原則,也幫了我到今天這步路,我也不希望在不停地講好話。因為人生不是都美好的,很多都是很殘酷很悲哀的,但是悲哀裡面也有快樂的地方,所以我先此聲明。

我們回去講戲裡面的有一句對白,是我非常非常感動的,編劇寫給我的,「究竟是我們改變了時間,還是世界改變了我們」。(編輯推薦:中國合伙人經典台詞)年輕的時候,大部分人都覺得,我一定得改變世界。當你到中年,要是你很幸運地,你 成功,達到你的夢想,往往回頭一看,往往你被世界改變了,而不是你改變了世界。這是一個很悲哀的事情,但是確實世界就是這樣。

那說回我自己,我跟我爸爸的關係很好,所以他給了我一個很正確的價值觀,我覺得那個是最重要的。我家裡,因為是華僑家庭,我爸爸媽媽在泰國出生,50年代回國建國,他們在北京認識,結了婚去香港,然後呢,在香港,我出生了,我就糊糊塗塗地變成了一個香港人,因為他們的背景跟我這個在香港又是有點奇怪的背景,使得我成長的時候特別順應身邊的環境。說白了,就是我表面很圓滑,也很會附和大家的審美,也好像是個很乖的孩子。但是我裡面也是非常有自己的主見,後來,甚至乎這些東西影響到了我這輩子,都有一個非常順應這個規則的方法,去做人跟做事。

回去說到我的電影吧,我經歷了很多的階段,包括香港電影的黃金期,最輝煌的時候,我很幸運,從低做起,從一個翻譯做到一個副導演,製片,小工,基本上買咖啡啊,跑腿啊,什麼都做。當時我們都不太懂,也不是才華橫溢,也不是一個天才,一路爬起來,也爬的很快,過了七八年,就第一次做導演。當我來到內地,我也被迫拍了很多、很大的商業片,但是為什麼要拍大片呢?就是中國電影在這10年的發展,從張藝謀導演的《英雄》開始,給了觀眾一個回到戲院的概念,但其實觀眾還是沒有習慣回到戲院。我問個問題,都看過《甜蜜蜜》,有多少人在電影院看過《甜蜜蜜》的?沒有,你們年紀太小了。但是我問過年紀很大的,都沒有。我從小在戲院看電影,那個跟一千個人一起笑,一起哭的感覺,我覺得是多少金錢都換不回來的感覺。那什麼電影我得去戲院呢?《英雄》我得去戲院,因為畫面大,人多,有特效,有爆破,所以電影不大,我就不去戲院,這是第一個理由。第二個理由就是我作為一個香港人,我是非常困難地去接地氣,我必須得找到很好的團隊,很好的內地編劇,給我很好的素材、對白,我才能拍。所以變成了我必須得拍大片,大家都會覺得他隨波逐流,大家要拍大片才拍大片。但是我都講了幾次,今天再清楚一點講:其實我第一部在內地拍電影是《如果,愛》。它是一個非常小眾的愛情片,因為他講的不是美滿的愛情,講的是失戀,而它講的那個東西其實跟《甜蜜蜜》非常非常像的。金城武的角色跟黎明的角色是一模一樣的,一個很單純的男人。張曼玉的角色跟周迅的角色也是很像,一個比較有目的性,甚至比較功利,一個比較理性的,比較現實的女孩。其實兩部電影是人物也一樣,很多東西都一樣,只是背景不一樣,職業不一樣,時代不一樣。我本來拍《甜蜜蜜》,你們覺得是文藝片,其實《甜蜜蜜》是一個商業核心的東西。然後呢,我拍《如果,愛》,大家都說,又歌舞,又大明星,又那麼多宣傳,那麼多行銷,那個不代表這部電影就商業了,就不文藝了。其實你拿電影的核心來講,《如果愛》絕對比《甜蜜蜜》文藝得多。因為它是不討好的電影。所以我講了這麼多是為了什麼,其實我想表達,你外面可能好像妥協了,其實你裡面沒有妥協,所以人生不是那麼肯定,你是給世界改變了,還是你改變了世界。

我不覺得,我真不覺得我們能改變世界,但是我覺得我們能夠在表面可以給世界改變,可以世故,可以比較圓滑,但是其實只要裡面有一個正確的價值觀,你從小知道你要什麼,這個非常非常重要。那我覺得我很幸運,我從小我就喜歡了電影,我有一個夢想。夢想是什麼?夢想不是為了達到夢想,夢想是為了你有夢想。夢想是你堅持就會感覺到幸福的東西,那就是夢想。

其實除了不要逼我演講之外,我最想講的一句就是:「不要逼我做大導演」。因為其實做大導演是非常非常痛苦的,壓力非常大,以前我們拍戲30個人都認識,當我拍《投名狀》的時候,800個人,我覺得那個跟我們以前拍電影完全不一樣。有些導演喜歡那種大導演的東西,我記得我以前做副導演的時候,跟過一個導演,他這麼跟我說:「皮特,你知道我為什麼做導演嗎?你看,我一走,多少人跟著我」。那後來呢,我拍戲,我做導演,我其實挺緊張的,我拍完一個鏡頭,我一走,都有很多人跟著我。我說我去洗手間,你們跟著我幹嗎?我就非常討厭很多人跟著我。我覺得我做一個不錯的導演,做個好的導演就好了。完全不需要做一個大導演,但是那幾年,因為整個社會,整個產業,觀眾觀影的習慣,我就被大導演了一回。

其實我人生完全不是大家看著的那麼順利。但是我沒有試過一敗塗地,《武俠》對我來說,完全是一敗塗地。完全就從票房到評論等等,都非常非常壞,因為我又拍得特別hi,自己特別滿意,也覺得自己特別突破了自己的一個框框。因為是一個挺謹慎的()人,我通常都是喜怒不太形於色,因為我很怕我過了,然後給人抓住,給人看到,原來你露餡了,我非常怕。所以對我來講,是非常非常大的打擊。我又是一個非常實事求是的人,所以呢,我只看罵我的評論,我基本上不看誇我的評論,因為我覺得夸沒什麼好看的,都是誇你總是那兩句,也沒什麼特別的。但是罵你就有千方百計,很多不同的罵法。我那時候,差不多49歲了,剛剛要過50歲,我一路做了那麼多年的人,所有的東西好像在那時候崩潰了。再加上那時候我媽媽也病重,就是《武俠》在北京首映那個晚上她進醫院,然後我第二天就得跑回去。在那個過程裡面,一周裡面我本來是要跑宣傳的,結果我都取消了,我就一路在我媽媽的醫院病床旁邊,陪到她一個月後去世。就《武俠》下片的時候,差不多她去世了。所以突然間我覺得整個世界毀了。儘管成年之後我想了一百遍,我親人離開我的時候我會怎麼樣,但是我都想不到,原來你怎麼想像都想不到。

到了50歲,她去世沒多久,我50歲生日,我就覺得我應該有個改變,所以那時候我就回到一個我比較擅長的領域裡面,就決定拍《中國合伙人》。我學會上微博之後,我看了一個東西,看過之後挺感動。就說有一個60年代,就是反戰的時候,有一個老兵,有個學生,每天去那個軍人的紀念碑去示威抗議,從很多人還在抗議的60年代,到70年代,已經沒人抗議了,他每天晚上還拿著一個蠟燭,去抗議。然後就有記者來問說,我看了那麼多年,你都來,你真以為你拿著這個蠟燭,一個人來,你就能改變世界嗎?他說,我來並不是為了改變世界,我只希望這個世界不會改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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