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這個人,從來就膽小,農村本來怪力亂神的故事就多,從小是被嚇大的。後來之所以發奮圖強,懸樑刺股,用功讀書,主要還是擔心日後回家務農,一個人面對整個山林,提心弔膽,還須勞作,日子也太難捱了。
稍大,有了電影錄像,不敢看鬼片。僅有的幾次,看過的幾部鬼片,名字不記得了,可那陰森的鏡頭,就像烙印一樣,長期在腦里陰魂不散。每當黑夜來臨,孤身一人走在路上,總也忍不住要回頭。
但人長大了些,特別是經歷了一些事情後,膽量也還總有些增長,這和酒量一樣,再不能喝的人,每天喝一兩,半年後也是一條好漢。這次也是這麼個心態,買回全套《盜墓筆記》,練練膽量。相當於在家裡裝個沙袋,每天拳打腳踢,覺得自己可以練成霍元甲。
02
無疑,這是一部恐怖小說。出版商說,夠膽量就看《盜墓筆記》。激將法,他們知道,沒有誰願意承認自己是膽小鬼,那有本事就來看呀。開篇第一部第一章,血屍。確實很嚇人。我是在一個晚上開始閱讀的。這個氣氛選的很對。不過,看了以後,覺得不妙。本來是為了練膽量,必向險中求,方可膽氣陡增。但卻開始做惡夢,老覺得有什麼怪物要從夢裡出來。
後來就不敢在睡前讀,改在出差途中看。平時因為工作繁忙,我的閱讀習慣是定期找一些休閒讀物來放鬆神經。以前是金庸、古龍,後來是《雍正皇帝》、《大秦帝國》、《曾國藩》等歷史小說。既能長些野史,還能讀些趣味。這次,《盜墓筆記》擔起大任。在去西山的動車上,在飛往河南的飛機上,在回老家的路途中,我都隨身攜帶一本。讀著讀著,就發現,這並不是恐怖小說,而是科幻小說。
人總是很難描寫出自己沒見過的東西,所以再恐怖之物,總還是長成人和動物的模樣,無非是多個頭,多雙手,沒有眼睛等,以顯區別。看過《秦嶺神樹》、《雲頂天宮》後,陰森感已經沒有,取而代之的感覺變成看史前動物探秘。即使到了《陰山古樓》,最貼近我原始生態記憶的環境,也沒再生出陰影來。怪樹、青銅神跡、屍鱉、吸血怪鳥的出現,把鬼片順利的變成了奇幻片。當你知道,你害怕的東西,是可視之物,有具體模樣,不管多恐怖,那根緊崩的神經就會鬆弛下來。取而代之的,就是好奇。到底是什麼怪物啊,有多厲害,長什麼樣。
人真正害怕的是,不知道自己會面對什麼。你在明,它在暗。你無法掌控局面,你無法用現有的知識去解構,去分析。這時你就充滿恐懼。在小說里,你擔心的是,下一秒自己是否還活著。我們真正怕的是對未知的無把握。我們對過去無敬畏,對未來卻惶恐。因為,未來永遠是未知的,需要我們用生命、用膽識,用合作,用信任去剝開面紗,解開謎底,找到出路。我覺得,用探險小說來描述《盜墓筆記》更貼切。一場鐵山角的探險之旅。
03
作為探險小說,讀起來就會輕鬆很多。你的心裡,好奇的不是鬼神,而是怪物。這其實只是吳邪小三爺的解謎故事。胖子本來是為了財貨,至於來幹嘛、為什麼,他並不關心,只要有明器,有值錢的古董,他就勇往直前。而悶油瓶更不用說,他自始至終就非常清楚自己的目的,一步一步接近真相。只有小三爺,被一條條線索牽著走,誤入險地,又化險為夷。最終真相大白。
讓我感嘆的是胖子,本來是為財而亡,無所畏懼,可是有千百次發大財的機會、並能全身而退的他,卻最終兩手空空,墜入愛河,獨守巴乃,思顧兩茫茫,我以為是最沒心沒肺的他,卻讓人暗然神傷。
悶油瓶,為了家族使命,走入青銅之門,所為責任,無怨無悔,也算有始有終。
小三爺,一路折騰,求一個真相,要一個結果。不願過清淡的生活,卻未能有驚天之本事,因為他的好奇,害死不少人。他也知道,自己沒有光環,無數次危中脫險,全靠胖爺和悶油瓶。他本來是最像我們中的一員,過著平淡的買賣生活,生活無憂,心裡無愁,卻陷入好奇而不自拔,不自量力的展開驚險之旅。他友善,卻常常辦壞事,他單純,卻想識破人心。這弔詭的江湖,又豈是我們這種嫩手能敵的?
可是,江湖的意義就是,不管新手老手,你不把腦袋別在腰上,你不膽氣橫生,嘶吼如虎,怒飛猶龍,就談不上闖蕩江湖。江湖只屬於敢於亮劍的人,比如胖子,不談理想,不談高尚,為財為利,放手一博,有沒有出手才是關鍵,少雞巴空扯淡。比如悶油瓶,為使命而戰,退無可退,見佛殺佛,見鬼滅鬼,勇往直前。你膽小了,你害怕了,那麼,江湖於你,終是春夢一場。從此休想在江湖笑談人生,渴飲霸血。
江湖總有風雨,流傳的必是傳說。你要麼製造傳說,要麼傳頌傳說,要麼在傳說里意淫。無一傳奇,不經由洗禮而至。凡者仰止,庸者服之。再過五十年,鐵三角的故事未必不是另一支考古隊的傳奇。只是,五十年後的主角會是誰?
04
本是為了練膽量,選擇這套書,沒想卻讀出人心叵測、兄弟情誼、鐵肩道義。不禁唏噓。一部書,就是某些人的一生。觀書,然後觀己,由此生些感嘆,繼續過自己的生活。有人說,讀書無用。說來也確實無用。晚上還是怕鬼,讀完全套9本,膽量並未真能有所增長。然,終有一些情愫,融入了生活,改變了些什麼。
看看胖子,我們明白,自己想要的,也許並不真的那麼重要,而看淡的,有時候卻在生命轉身的一刻撞上靈魂。也許平時插科打諢的胖子並不是真正的胖子,每天在巴乃的森山小溪中獨坐的胖子才是他心中的自己。
看著悶油瓶,有一點心疼,為所有沉默中的擔當。作者在後記里說。這是一個讓人感到安全的人。誠如斯言。每個人都想有這麼一個朋友,話不多,只要他在,你就可以撒潑耍賴,他會來幫你收場。如果我們覺得人生放縱是可以收場的,就會有更多人出來買醉,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保險索,事實是,稍一不慎,就會滑出安全軌道。()
看著吳邪,我們才發現,那是我們自己,膽小,懵懂,但又執著,我們不是任性,我們只是想自己寫答卷,不要那既定的答案。三叔跟他說,你不要懷疑,我是為你好。他不信。每條路,自己走完,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他要自己去尋找,歷經千難萬險,從屍骨堆里爬出來,看到的太陽才叫太陽,吸到的空氣才叫空氣。這一切像重生一樣,以前都不存在,但今後,我們知道,即使像空氣這種看不見的東西,那也是我們自己吸進的空氣,別樣感覺,因為有力量穿過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