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讀者:鄭淵潔 鄭洪升
我是一隻羊。我活到了應該當父親的年齡。世界真奇妙,到了這個年齡,我的思維里就產生了一種激情,還伴隨著身體裡的一股原始衝動。這大概就是生命得以延續的接力棒。
我渴望當父親。渴望讓生命中的一個單元通過我繼續。
在我們這兒,不是你是什麼就得生什麼,而是逢什麼年生什麼。比如去年,不管你是羊還是兔還是馬,生的孩子都是狗。狗的爸爸媽媽也不一定是狗,可能是兔子。
今年生的孩子都將是豬。於是就有了這麼一頭小豬成為我的兒子。這是我們的緣份。不管他是什麼,我都愛他,他的血管里流著我的血。儘管我是羊,他是豬。
我們這兒有的爸爸可不這樣,他們總希望自己的孩子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就拿我的鄰居牛來說吧,他的兒子是一條蛇,他怎麼看兒子怎麼不順眼,整天對兒子吹鬍子瞪眼。我問他為什麼虐待親生兒子,他說他的兒子應該是只虎,起碼也得是頭牛。他的兒子真不幸,攤上了這樣的爸爸。
做父親的對待孩子只能幹一件事:愛。
我的兒子是一頭小豬,這就足夠了。我不羨慕別人的猛虎兒子,也不嫉妒人家的千里馬兒子,這個世界上絕了哪種生命形式都會導致地球毀滅。獅子和螞蟻一樣偉大。我斗膽說一句話,你看人類在地球上橫不橫?可從生態平衡的角度看,小草和人類一樣重要。
不明白這個道理,就不是合格的爸爸。
我是羊,我生了一頭小豬,我感到幸福和愜意。如果在這個世界上,羊只能生羊,馬只能生馬,那該成什麼樣子了?
我愛我的小豬兒子。如果他是雞或是蛇或是兔或是老鼠,我一樣愛他,一樣讓他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因為我是他爸爸。
我是一頭小豬,我爸爸是一隻羊。
從我出生那天氣,我就發現爸爸和我不一樣。後來,我還發現別的孩子的爸爸和我爸爸也不一樣。
就拿鄰居那頭小豬來說吧,她爸爸是一隻猛虎。再說隔壁的小兔,他爸爸是一匹駿馬。
相比之下,我的爸爸顯得弱小不起眼。可我最愛我爸爸。我覺得爸爸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不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有的爸爸雖然是老虎,但他不是男子漢。我見過一隻老鼠爸爸,那可真算得上是一個地道的男子漢。
什麼是男子漢?我覺得,他首先應該全身心地愛自己的孩子,和孩子平等相處。打罵孩子的爸爸都不是男子漢,是懦夫;他還不嫌棄孩子,不管孩子是什麼,他都愛孩子。孩子是你生的,如果你不滿意,就打自己。打孩子算什麼?又不是孩子非要讓你把他生出來的。
我的爸爸雖然是一隻羊,但他是一個男子漢,他知道怎麼愛我。我要讓他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爸爸。
我有時偷偷想,假如我的爸爸是老鼠或是雞或是蛇呢?我一準照樣愛他照樣,自豪——因為我是他兒子。
林清玄《百合花開》
朗讀者:蔣雯麗
在一個偏僻遙遠的山谷里,有一處數千尺高的斷崖。不知道什麼時候,斷崖邊上長出了一株小小的百合。
起初,百合長得和野草一模一樣。但是,它心裡知道自己不是一株野草。它的內心深處有這樣一個念頭:「我是一株百合,不是野草。唯一能證明我是百合的方法,就是開出美麗的花朵。」
有了這個念頭,百合努力地吸收水分和陽光,深深地紮根,直直地挺著胸膛。
終於,在一個春天的清晨,百合的頂部結出了第一個花苞。
百合的心裡很高興,附近的野草卻很不屑,它們在私底下嘲笑百合:「這傢伙明明是一株草,卻偏偏說自己是一株花,我看它頂上結的根本不是花苞,而是長了一個疙瘩……」
在公開場合,它們也嘲笑百合:「你不要做夢了!即使你真的會開花,在這荒郊野外,你的價值還不是跟我們一樣。」
偶爾有飛過的蜂蝶鳥雀,它們也會勸百合不用那麼努力地開花:「在這斷崖邊上,縱然開出世界上最美的花,也不會有人來欣賞啊!」
百合說:「我要開花,是因為我知道自己有美麗的花;我要開花,是為了完成作為一株花的莊嚴生命;我要開花,是由於自己喜歡以花來證明自己的存在。不管有沒有人欣賞,不管你們怎麼看我,我都要開花!」
在野草和蜂蝶的鄙夷嘲笑下,百合努力地生長著。終於有一天,它開花了。
百合花一朵一朵地盛開著,花朵上每天都有晶瑩的水珠,野草們以為那是昨夜的露水;只有百合自己知道,那是極深沉的歡喜所結出的淚滴。它那透著靈性的潔白和秀挺的風姿,成了斷崖上最美麗的一道景色。
這時候,野草和蜂蝶再也不嘲笑它了。
此後,年年春天,百合都努力地開花,結籽。它的種子隨著風落在山谷、草地和懸崖邊上,讓那些地方到處都開滿潔白的百合。
幾十年後,人們從城市,從鄉村,千里迢迢趕來欣賞百合開花。孩子們跪下來,快樂地嗅著百合花的芬芳;情侶們手拉著手,許下「百年好合」的誓言……無數的人看到這從未見過的美麗,感動得直落淚。
那裡,被人稱為「百合谷」。
不管別人怎麼欣賞,滿山的百合花都謹記著第一株百合的教導:「我們要全心全意默默地開花,用花來證明自己的存在。」
裴多菲《我願是激流》
朗讀者:喬榛 唐國妹
我願是一條激流,是山間的小河,穿過崎嶇的道路,從山岩中間流過。只要我的愛人,是一條小魚,在我的浪花里,愉快地游來游去;
我願是一片荒林,座落在河流兩岸,我高聲呼叫著,同暴風雨作戰。只要我的愛人,是一隻小鳥,停在枝頭上鳴叫,在我的懷裡作巢;
我願是城堡的廢墟,聳立在高山之顛,即使被輕易毀滅,我也毫不懊喪。只要我的愛人,是一根常青藤,綠色枝條恰似臂膀,沿著我的前額,攀援而上;
我願是一所小草棚,在幽谷中隱藏,飽經風雨的打擊,屋頂留下了創傷。只要我的愛人,是熊熊的烈火,在我的爐膛里,緩慢而歡快的閃爍;
我願是一塊雲朵,是一面破碎的大旗,在曠野的上空,疲倦地傲然挺立。只要我的愛人,是黃昏的太陽,照耀著我蒼白的臉,映出紅色的光艷。
冰心《不為什麼》
朗讀者:楊乃斌
有一次,幼小的我,忽然走到母親面前,仰著臉問:「媽媽,你到底為什麼愛我?」母親放下針線,用她的面額,抵住我的前額,溫柔的,不遲疑地說:「不為什麼,——只因你是我的女兒!」
小朋友!我不信世界上還有其他人能說這句話!「不為什麼」這四個字,從她口裡說出來,何等剛決,何等無迴旋!她愛我,不是因為我是「冰心」,或是其他人世間的一切虛偽的稱呼的名字!她的愛是不附帶任何條件的。唯一的理由,就是我是她的女兒。總之,她的愛,是摒除一切,拂拭一切,層層的劈開我前後左右所蒙罩的,使我成為「今我」的原素,而直接的來愛我的自身!
假使我走到幕後,將我二十年的歷史和一切都更變了,再走出到她面前,世界上縱沒有一個人認識我,只要我仍是她的女兒,她就仍用她堅強無盡的愛來包圍我,她愛我的肉體,她愛我的靈魂,她愛我前後左右,過去、將來、現在的一切!
天上的星辰,驟雨般落在大海上繁響。海波如山一般的洶湧,一切樓屋都在地上旋轉,天如同一張藍紙卷了起來。樹葉子滿空飛舞,鳥兒歸巢,走獸躲到它的洞穴。萬象紛亂中,只要我能尋到她,投到她的懷裡……天地一切都信她,她對於我的愛,不因著萬物毀滅而變更!
她的愛不但包圍我,而且普遍的包圍著一切愛我的人。而且因著愛我,她也愛了天下的女兒,她更愛了天下的母親。小朋友!告訴你一句小孩子以為是極淺顯,而大人們以為是極高深的話:「世界便是這樣的建造起來的!」
梭羅《瓦爾登湖》
朗讀者:林兆銘
在有月亮的午夜,有時候我路上碰到了許多的獵犬,它們奔竄在樹林中,從我前面的路上躲開,好像很怕我而靜靜地站在灌木叢中,直到我走過了再出來。
松鼠和野鼠為了我儲藏的堅果而爭吵開了。在我的屋子四周有二三十顆蒼松,直徑一英寸到四英寸,前一個冬天給老鼠啃過,——對它們來說,那是一個挪威式的冬天,雪長久地積著,積得太深了,它們不得不動用松樹皮來補救它們的糧食短細。
野兔是很常見的,整個冬天,它的身體常活動在我的屋子下面,只有地板隔開了我們。每天早晨,當我開始動彈的時候,它便急促地逃開,驚醒我,——砰,砰,砰,它在匆忙之中,腦袋撞在地板上了。黃昏中,它們常常繞到我的門口來,吃我扔掉的土豆皮,它們和土地的顏色是這樣的相似,當靜著不動的時候,你幾乎辨別不出來。有時在黃昏中,我一忽兒看不見了,一忽兒又看見了那一動不動呆坐在我窗下的野兔子。黃昏時要是我推開了門,它們吱吱地叫,一躍而去。靠近了看它們,只有叫我可憐。
要沒有兔子和鷓鴣,一個田野還成什麼田野呢?它們是最簡單的土生土長的動物;古時候,跟現在一樣,就有了這類古老而可敬的動物;與大自然同色彩,同性質,和樹葉,和土地是最親密的聯盟,——彼此之間也是聯盟;既不是靠翅膀的飛禽,又不是靠腳的走獸。看到兔子和()鷓鴣跑掉的時候,你不覺得它們是禽獸,它們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仿佛諷諷的木葉一樣。不管發生怎麼樣的革命,兔子和鷓鴣一定可以永存,像土生土長的人一樣。如果森林被砍伐了,矮枝和嫩葉還可以藏起它們,它們還會更加繁殖呢。不能維持一隻兔子的生活的田野一定是貧瘠無比的。我們的森林對於它們兩者都很適宜,在每一個沼澤的周圍可以看到它們兩者都很適宜,在每一個沼澤的周圍可以看到兔子和鷓鴣在步行,而牧童們在它們周圍布置了細枝的籬笆和馬鬃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