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上班不久,遇到公司一部門的女子。當時,是呆愣愣驚了心。
她亭亭玉立,痲質的改良旗袍,將身體包裹得恰到好處,緞面滾邊的立領間,微微露出潔白的玉頸,圓潤潤的。尤為驚艷的,是那一頭的齊耳短髮,烏黑,發亮,真的是絲絲可數。
她款款走來,仿佛是三四十年代,上海的女子,帶著一股精緻,帶著一股凜冽冽的高貴撲面而來。
因為喜歡,便常常有了「偶遇」,而每一次相遇,她總是這樣的賞心悅目著,旗袍,短裙,闊腳褲……一件件,被她駕馭得出神入化。
這樣妖嬈的可人,仿佛是不食人間煙火般的,該有怎樣的美好生活?
漸漸地,終於熟識起來。那日午休,來到她的辦公室,她正聽著音樂吃著自帶的便當。我呵呵笑著,說:「姐,這是姐夫給你準備的吧?」
她哈哈一笑:「我倒想呢,可咱哪裡有那幸福的命啊,倒是我,每天都得侍奉他爺倆呢!」我愕然,有點兒不相信。
一問一答,聊起了天。這一聊,更加是呆愣愣驚了心。
為了上中學的女兒,她學習了各種烹飪,每天早早起床,為女兒準備好豐富的早餐。送女兒走後,去菜市場買來新鮮的蔬菜,然後再去上班。晚上回家,為女兒和老公準備消夜。
說著的時候,她伸出蓮藕一樣的胳膊讓我看,星星點點大小不一的燙痕,像是潔白底子上含苞的花蕾,垂眉安靜著。
看看那些尚未痊癒的痕,看看潔淨高貴的面容,真的無語。
她說,自己不過是喜歡這些古典衣服罷了,再說一天到晚柴米油鹽總是離不了的,煙火之外,咱也得給自己一點新鮮,對不?
我使勁點點頭,想自己,還有什麼理由灰頭土臉地埋怨呢?
這美女姐姐,只因一顆愛生活、愛美的心,才讓自己如此優雅著,美好著。
記得大學古漢語老師牛老師,上課時總是端端然坐了,抑揚頓挫地開講。每每有同學竊竊私語,他那大眼睛裡的冷冷目光,便如閃電般直刺過去,課堂,異樣地寂靜著。如此,便沒有人再敢放肆。見了他,都怯怯的,背地裡直接叫他:牛魔王。
說來也怪,這樣的課堂總是爆滿,晚了,便不會有座的。當然,我們的古漢語成績也格外地好。
畢業返校,我們鼓足勇氣,到底請出了牛老師。
飯畢,同學們恭敬送牛老師,牛老師卻慢吞吞走在最後,我們遲疑著,不知何故。
忽然,牛老師轉身回到桌前,拿起筷子,猛吃一陣碟子裡剩下的飯菜,我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等他吃完回身,看見我們,不好意思地說:「這麼好的飯菜,扔了可惜……」
看著胖胖的可愛的牛老師,我們忍不住笑了,眼睛卻一潮,原來,我們的「牛魔王」是如此性情的老頭兒!以為他會怎樣,卻原來也是帶著生活瑣碎的味道與氣息,隨隨便便真真實實地生活著。
小區里收拾衛生的阿姨,來自遙遠的四川,每日裡,著了舊衫,穿了布鞋,認真地清理著每一個角角落落。
一天,我正要把一盆黃了葉子的文竹丟掉,那阿姨看見了,驚異地問:「這麼好的花,你咋丟了?
「嗐,養不活呢!」我訕訕地說。
「這文竹啊,你不能讓它見太多的陽光,也不能放在屋子裡的暗處,澆水不要太多,現在夏天,每天在葉面上噴一兩次水就好……」那阿姨邊說,便掐下泛黃的葉子。
「你按我說的試一試,你要不要這盆,我就拿回去,養好了,再給你哈!」聽著阿姨的話,我如發現新大陸般,好好地看了看這阿姨,以為她每天忙忙碌碌哪裡有什麼閒情逸緻養花?
誰承想,人家阿姨說得頭頭是道呢。說這花的過程中,得知阿姨租住的小院,種滿了各種她撿來的花,如今,都長得好著呢!
我連連點頭道謝,她擺擺手,一笑:「沒事兒,我喜歡,好著呢!」
她的日子不是想像的那樣百無聊賴啊,她也有她的春光明媚,山高水長,聽她講話,她的心裡,全是對生活的熱愛哩。
看看,每個人,都不僅僅負責美貌如花,或僅僅負責賺錢養家,每一個,都有獨有的世間喜悅。
朋友大哥是有名的工作狂,似乎他的生活里除了工作,再無其他。可是,每個周日,他總要開了車,去或近或遠的地方釣魚,回來後,那份喜悅,那份開心,那份侃侃而談,那份浩浩蕩蕩,像被小小火星引爆的煙花,熱烈,紅火。還有,小李,每逢假期必定外出旅行,那份瀟灑常常令人艷羨。可是,誰能看到他還和愛人租住的簡陋小屋?誰還能看到他們的簡餐和素衣?他們只想趁著年輕去遠方……
生命本就如此珍貴,繁華熱鬧,清冷寂涼,所有的存在都是定數,無論哪一個都會翩翩而來,但只要用心去愛,坦然相待,必會成為你生活里的好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