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寫蜀道難(一)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是怎樣磅礴的力量,鑄成這這粗獷巍峨的山;是怎樣驚世的雷,劈成這萬丈天塹;又是怎樣非凡的造化,削出這般冷峻的絕壁,鋪就這般泥濘崎嶇的山路!
我驚駭,面對那沉重的如天幕從天而降的高山;我唏噓,面對那倚壁而生斜身倒掛的千年古木。站在山腳,仰望極高處的封頂,仿佛那就是天庭所在,帶著冷酷的傲氣和阻擋一切的霸氣,不給陽光絲毫的可稱之機。站在入霄的峰頂,仿佛伸手就可觸摸藍天,摘取星辰。西方太白山橫路,只是有一條鳥道通向山的那頭,只怕是黃鶴也難飛越,猿猱也愁攀援!
腳下是迂迴的山路,縈繞山巒,布滿了青泥岩石。沿路上攀,百步九折。空蕩的山谷間縈繞著鳥的悲鳴,泥石滾滾而下,發出如雷鳴包振聾發聵的巨響,山下是迴旋激盪的急川,仰頭是令拉日之龍也回返的高峰。面對這景象,怎能不使人朱顏頓改心生悲涼!
傳說這山間毒蛇猛獸數不勝數,它們肆虐猖獗磨牙吮血,時刻等待著人肉盛宴。出行的人們經過這裡都格外的心驚膽寒。朋友,不知你此次西行何時歸來?京城固然是好,但故鄉才是最大的眷戀。請您一定要早日歸來,我為你祈求一路平安!
改寫蜀道難(二)
好一幅山水圖!
積雪皚皚的太白山和雲霧靉靆的峨眉山是這幅巨畫的左右軸,分別搭在秦嶺巴山的危崖峭壁間。畫中山岩,或如斧劈,或如刀削,這些類似硃砂般火紅的紅砂岩,由造化的大手筆用皴法勾出,脈絡清晰,嶙峋如瘦馬的肋骨。然而造化決不甘心讓它們全然裸露,於是在上面不停點染出碧綠蒼黑的顏料,於是,這些山便以特有的風骨呈現在你的面前,於是令你這位同樣大手筆的詩人為之驚嘆不已:噫吁嚱,危乎高哉!
這是什麼?在險峻奇崛的巉岩之上,你分明看到了一條條如虬龍般盤旋屈曲的蒼勁的枝幹,斜倚著向下,好似要將自己的頭頸伸向崖下滾滾的波濤,乘機潛游溜走一般。腳下是僅容一足的石棧,你牢牢抓住這些虬乾,一步步向前挪移著顫抖的雙腿。山風起來了,這些虬枝被颳得一搖一晃的,遠處傳來松濤的怒吼,和著腳下澗底傳來的萬馬狂奔般的濤聲,甚至於頭頂也想起了梟鳥的叫聲,悽厲異常,真令人不寒而慄。
後悔了嗎?你問自己。不,決不後悔。此番離開蜀地,前往長安,就是要尋求一條光明大道,哪怕山再高,路再險,甚至於……都不會後悔。
終於,這段最難的石蹬攀過來了,前面似乎有了路。詩人邁開了雙腿,而且不由自主地揭開了衣襟,讓清涼的山風直透脖領。
杜鵑又叫起來了。
詩人不知怎麼一來,忽然淚流滿面,唏噓長嘆。是啊,離家也已一月有餘,自己還不曾給家人捎去道安的書信,想想這艱險的蜀道,要想獨自順利穿越,真比登天還難啊!但想想自己滿腹的才華和多年來的夙願,總不能就這樣埋沒在與世隔絕的蜀中?「五歲誦六甲,十歲觀百家」,自己「賦凌相如」,豈能無聞一生?是的,「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不正是自己久已立下的誓言?想到這裡,詩人不由得血如潮湧,望著眼前高聳摩雲的峰巔,大聲對自己說了聲:走!
雙腿像灌了鉛,可這百步九折的羊腸小道依然走不到盡頭,於是偶爾低頭一望,腳底下布滿了星星,似乎稍一伸手就可以觸到它們,雖然山間的月色是如此之美好,朗朗地映射著層層的山巒,清晰的現出它們黑魆魆如犬牙般交錯的輪廓。但這美好而又略顯幾分恐怖的山中夜景,並沒有使詩人放慢腳步,是啊,翻過這青泥嶺,不久長安城就會驀然出現在自己眼前。
那裡,有詩人的夢!
改寫蜀道難(三)
噫,哎呀,好高啊好險啊!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蠶叢和魚鳧是古蜀國的帝王,他們開國的事業何等茫然。從古到今四萬八千年,秦蜀二地從不通人煙。西面太白山上只有鳥飛的路線,可以通往峨眉山巔。多少壯士在地裂山崩中死去,然後才有一條天梯似的棧道互相鉤連。上有那駕著六龍的日車也要回頭的高峰,下有那奔騰澎湃的激流也要倒退的回川。連高飛的黃鶴也不得過啊,猿猴要過也無法攀援。()青泥嶺上路,盤旋又盤旋,百步九折繞山巒。抬起頭來不敢出大氣,手摸星辰頭頂天。只好坐下來手按胸口髮長嘆。
西行的人啊,你什麼時候回來呢?這可怕的蜀道,實在難以登攀!只聽見鳥兒在古樹上哀號,雌的跟著雄的飛繞在林間。又聽見子規在月下哭泣:「不如歸去!不如歸去!……」一聲聲,愁滿空山。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聽一聽也會使人失去青春的容顏。山峰連著山峰,離天還不到一尺遠,千年枯枝倒掛在懸岩上邊。激流和瀑布各把神通顯,沖得山岩震,推著巨石轉,好一似雷霆迴響在這萬壑千山。「蜀道是這樣的艱險啊!可嘆(你們這些)遠道而來的人,不知是為了什麼?」
劍門關氣象非凡,但也格外高險。一人來把守,萬人難過關。把關的人若是不可靠,他反而成為禍患。行人來到這裡,早上要防備猛虎的襲擊,晚上要警惕長蛇的暗算。它們磨快了牙齒,時刻要擺人肉宴。被它們殺害的人啊,密密痲痲,成千上萬。「錦城雖說是個好地方,倒不如早早回家去!」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當我踏上歸途回身西望,還止不住連聲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