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五(4月11日),萬科董事會主席王石在創新工場進行了一場演講。在演講中,王石試圖透過近些年來的感悟及對過往的回顧,在巨觀上為創業者們指明一番方向。
我的人生目標,可以說非常清楚又非常不清楚。一方面非常清楚,不甘於現狀,對未知世界抱有興趣。我現在62歲,但我還是和年輕的時候一樣充滿了好奇和不滿足。
另一方面又非常不清楚。我要做的事情真正的具象是什麼,不重要。不要急於確立一個目標,但是你一定要對自己的人生有清醒的認識。
我們往往把手段或結果當做一個目標。因為你要解決你的生存問題,你要實現你的野心。這樣的結果就是你會跟那個放羊娃一樣,養羊娶媳婦生娃養羊。我不相信比爾蓋茨當初輟學在車庫裡是想成為世界首富。
萬科的創業和你們的創業完全不同,我不知道做什麼,什麼能賺錢做什麼。萬科在兩年內就迅速多元化,外貿,蒸餾水,拍電影拍電視。這種情況一直到93年,成立十年後,才開始考慮要做什麼。
為什麼選定房地產行業?第一沒有特許經營,第二中國的城市化進行門檻低,空間大。我們計畫用五年完成主業轉型。你怎麼衡量調控完成?80%的收入來自這行或者70%的利潤來自你的主營業務。實際上萬科用了9年時間。
所以簡單來說,無論是行業不同競爭局面不同,但人生的目標怎樣,要達到什麼目的,其實沒什麼差別。
在中國我相信,任何行業都有非常廣闊的發展前途,任何行業只要你找到廣闊的發展空間你都有前途。
你們知道萬科下去要做什麼嗎?萬科正在和NASA南加州大學搞3D印表機。
我曾經被告過很多次,中紀委專門來調查我,我記得很清楚,說的是關於我在香港的問題。有人說你在香港既買房又有存款,我們現在對香港的投資還沒開放,你得講出來嘛。我說你就告訴我有什麼?他沒辦法,就說,房子不止一處,錢,七位數字。他不說我還心平氣和,他一說我還特委屈,小看人!我說為了七位數我就犯法了?你要跟寫舉報信的人說,造謠你得多造點啊,這是我身份的象徵啊。
這是想說明什麼呢,真正的阻力來自內部。這一方面傳統企業和現代企業沒什麼區別。
08年經濟危機,砸了四萬億,現在還敢砸四萬億嗎?混合制經濟是一個智慧的做法,強權要松一些。為什麼智慧呢?現在國營民營好像對立,但是混合制把兩者融合起來,萬科就是混合制經濟的代表。華潤,央企,在A股持有12%,B股加起來15%,混合制經濟最符合中國國情,恰恰萬科也是這樣設計的,你可以說是運氣,也可以說是智慧。
華潤是新中國成立之前成立的公司,雖然它現在是國營的,但是它的思想和運作都是市場化的。
如果十年之後,萬科那時在中國的房地產住宅市場地位舉足輕重,而且又是一家香港家族控股的公司的話,中南海會怎麼看?相反,如果我們是一家紅頭、國營的企業控股,中南海又會怎麼看呢?
企業最難處理的永遠是內部的人際關係。第一批的元老一定是強關係,早到三個月的就是老人,早到兩年的就是元老,很快你們就發現元老很難受,他們忠心耿耿,但是他們排斥新來的人,強關係後的你怎麼平衡。我83年到深圳,從84年開始,每年最重要的事,就是平衡新人老人的關係,平衡各種派系。這麼多年過去了,萬科形成了一種文化,叫做弱關係文化。
弱關係怎麼維繫呢,就是契約。契約有幾個要求,自願、公平、執行。按我現在的年紀,外甥、子女輩的,算下來有很多親戚,在萬科一個沒有。我當過兵,萬科沒有我的部隊戰友,沒有兒時玩伴、機關幹部。所以你才有平等公平。萬科有很多清華的、北大的。你不用和董事長認識,你只要能幹。
有人說,創業公司剛開始什麼資源都沒有,剛開始需要強關係,大家一起往前走,當漸漸有名氣和資源,再慢慢轉換為弱關係。
這個邏輯其實涉及一個問題,是按西方的制度的透明的方式管理,還是按照傳統的中國的思想來進行。其根本上就是最後誰來裁定你錯你對。西方有行業協會、律師協會來裁定,但中國來講就是官本位,靠官。中國沒有契約精神,或者說跟西方的含義不一樣。它甚至把毀約的原則都定下來了。
大前年我到美國之後,萬科管理層批了到美國投資,最後他們派不出總經理來,第一得懂房地產,第二得了解萬科,至少會講英文、在海外生活過的。在萬科就找海外畢業的、懂房地產的、在萬科工作過一段時間的,發現找不到,或者說符合條件的人家不願意出國。沒辦法,只能在外面招。現在進行的異常順利,這就是弱關係,契約精神。()這是個成熟的市場,市場各個方面信息透明。
那個項目在舊金山,我在東部,參加動土儀式,我到工地一看,我在中國沒有拿過這麼好的地。第二個項目在紐約的東城,曼哈頓,67大街,這個項目就是我夢想的項目,我就想著我心目中想的東西怎麼就這麼立在這。
我們說做中國夢,但我現在反而把美國夢做上了。因為我追求的現代企業制度,追求的透明、規範、法制、團隊、品牌,在美國都實現了。
所以,一旦形成強關係要轉的時候,非常難。如何把強關係轉成弱關係,如何把傳統企業優良的繼承下來,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你未來不可能持久。這是我們中國企業家到現在真正的共性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