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節我剛開始工作,不乏激情,活兒幹得也漂亮,部門經理老邱對我頗為讚賞,說我有他年輕時候的風範—其實他也才四十歲左右,正當壯年。
邱經理出身農家,中學畢業就參了軍,在邊遠的山窩窩裡頭服役,偶然得到機會借調到省軍區,但仍然是個大頭兵。以他的資歷,想要獲得一個提乾或是轉志願兵的資格,難上加難。
眼看復員的日期一天天近了,老邱心急如焚。他當年參軍入伍,就是為了尋求更好的發展機遇,如果就這樣回家,所謂實現夢想,也就無從談起了。如果是別人遇到這樣的情況,多半會打退堂鼓,或是挖空心思尋求捷徑,老邱卻沒有這樣的條件,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的勤勞和細緻。
農村子弟的質樸和軍人堅忍的意志成了老邱的本錢,老邱在出勤之餘,主動做起了服務工作:每天早起一個小時,將整棟大樓里里外外打掃得一塵不染,就連首長辦公桌上的每個茶杯,也清洗得乾乾淨淨,並沏滿清茶。沒有人要求老邱這樣做,也沒有人在老邱自覺做完這一切之後,當面給個承諾,至於是不是有各種異樣的聲音,我沒有問,老邱也沒有告訴我,但努力背後的孤獨與艱辛,是不難想像的。
復員的日子將近,老邱能做的還是一如既往地認真出勤,認真做服務工作。轉志願兵的名額下來了,老邱的名字赫然在列,有人質疑老邱的資格,首長反問:「他是我見到的最勤奮最認真的兵,我們不留這樣的人,留誰?」
我認識老邱時,他是公司最資深的高級人力資源師,這段許三多式的經歷,奠定了他成功的起點。
這些年來,每逢遇到挫折或是不順,我都會想起老邱的故事,品味越久,就越覺得此中有真意。
還有一位同事,同樣讓我欽佩不已。
那時我剛到電視台不久,接到的任務有些棘手—要去拜訪的是位謙遜的老先生,他平時深居簡出,幾乎不和媒體打交道,自然也就不便接受採訪。
截稿期日益臨近,仍然是無法聯繫上。我最後只能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去老先生的工作單位「堵人」。一位熱心的同事見我信心不足,自告奮勇給我掠陣。
堵人是記者的必修課。我們一路過關斬將,找到老先生的辦公室,請求他接受採訪,老人家直言拒絕了。離開的時候,我分明感覺到,他勉強握住我的手,幾乎是將我「送」出了門外。
我很少遇到這樣尷尬的場面,就在心裡尋思其他採訪對象,並且很快做好了第二套方案,回頭和同事商量,她頭一揚,撂下一句話:「我們明天再去!」
那陣子天氣不好,連著幾天都是暴雨傾盆,我們淋得一身透濕地找上門去,得到的結果卻半點暖意都沒有:老先生要麼出差在外,要麼「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找不到老先生,我們只好從上下四旁入手。我守在家裡整理背景材料,同事負責現場蹲點。幾天之後,資料收集齊備了,老先生單位同仁也被同事磨了個遍,他們有的答應給我們遞送採訪提綱,有的還偷偷把老先生的手機號碼給了我們。
終於,一個雨過天晴的下午,我們在老先生住處不遠的一家咖啡館,成功約到了採訪。()和老先生談話時我們才發現,他很認真地看了我們的採訪提綱,也知道了我們這幾天的「堵人」經歷,看來功夫不負有心人的說法,一點都不玄乎。
完成採訪後,當我向這位堅忍不拔的同事表示感謝時,她又把頭一揚:「這算什麼,以前採訪一位著名的學者,他拒絕了我18次,我磨了他19次,最後我們成了忘年交。」
《曾國藩家書》中說:「平生長進,全在挫折。」也許真想學點東西,收穫一點經驗,就應該直面逆境,不躲不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