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新開了一家超市,是兩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自己創業。開業當天,我去買菜。人太多,兩個人根本忙不過來,出了不少錯。
我買了兩根黃瓜,幾個西紅柿,一結帳,三十多塊錢。我差點怒了--------「你家的菜是黃金的吧,這麼貴?」他們連連賠不是:「對不起,對不起,按錯小數點了。」
我無奈地吐出一口氣,唉,這種店下次我還怎麼來?
後來,老公去買過兩次東西,回來說這家店不錯,就是剛開業還不太熟,可是那兩個年輕人很走心,商品都精挑細選的,價格也公道。我們應該包容一下,給人家成長的機會。
我裝作誇張的表情和老公說:「你好偉大呀,我差點斷送了人家的前程。」
老公憨厚地笑笑:「我們要有點耐心,誰都從手忙腳亂的青澀時期過過。」
咦,這話好耳熟,好像母親也說過。
母親去世前一年,基本都是在醫院裡度過的,第一次在輸液時,遇到一個畢業不久的實習護士。小姑娘人長得甜,嘴也很甜,總是不笑不說話。給人扎針時,手法輕柔,就是扎得不太準確,老是幾次才能紮好。
母親第一次住院,那個女孩去輸液,扎了幾次都沒成功。看著母親手背上的血,我非常心疼,氣呼呼地嚷:「你這是拿我們練手呢?!」小女孩面紅耳赤,一句話不敢說。
母親嗔怪我:「哪那麼多事,我這皮糙肉厚的又不疼,孩子,扎吧,我都不怕你怕啥!」小姑娘怯怯地看看我不敢扎,我賭氣走出病房。等回來時,母親和那女孩正有說有笑得熱絡,液體早就輸上了,一滴一滴流入母親的身體。
小護士出去了,母親和我說:「人家孩子剛上班,出點錯是難免的,你也在醫院實習過,難道都忘了?」
怎麼能忘呢?
我是醫學專業畢業,當年在石家莊兩家醫院實習過。
記得在心電圖室實習時,裡面有三位女醫生,都在三十歲左右。可是,她們的脾氣卻差別很大。主任是武漢人,父母是國家某部委的工作人員,她家教很好,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慈愛。
另外兩位要凌厲許多,除了支使我幹活基本不理我。她們對我和病人總是一個冷冰凍的表情,我一度以為她倆面部神經癱瘓。
每次有病人做完心電圖,我看著那些上上下下的曲線,都一腦子漿糊,就小心翼翼地請教。那兩位大多一臉不耐煩地說:「你們老師沒教你嗎,自己拿課本去對,我要是手把手教你還不累死?」
主任就不一樣,她會讓我一段一段的把那些曲線剪下來重新貼好,然後耐心教給我:「這樣的是房顫,這樣的是二尖瓣狹窄,這樣的是心梗……」
我在內科實習時,有一位姓郝的醫生,她像對自己孩子般對我。我經常因為睡懶覺顧不上吃早飯,每天都急匆匆踩著上班的時間跑去醫院。郝醫生一手好廚藝,經常把早上做的各種早點帶給我吃。
在內科實習的那段日子裡,郝老師手把手地教我專業知識。每天早上來了病人,她總是讓我先詢問病情,然後做初步診斷,她再確診。幾個月後,郝醫生辦了退休手續,離開了那家醫院,我們從此再未見過面。
年輕的我,當時並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郝醫生人好。其實,我只是一個外地的實習生,不過是她生命中的一個過客而已,她本可以用應付的態度待我,但卻給了我那麼多。
初出校門,我怯怯地地走向這個世界,不知迎接自己的會是什麼。那段最初走向社會的日子,我看過人心險惡,卻也感受過太多的美好。那些險惡是我成人禮的必備節目,而那些溫暖卻是在我膽怯時遞過的一雙有力的手,給了我面對未來的信心和勇氣。
實習一年,各科室帶過我的醫生足有幾十位。如今,他們大多面容模糊了,只有那位心電圖主任和郝醫生,雖然我並沒有最終從醫,辜負了她們曾經的傾心相授,但我一想到她們,就會有眼淚的衝動。
我們都曾青春年少,也曾青澀懵懂。給差生一點時間,讓他變成你喜歡的樣子。
一句擔待,一份包容。當歲月流金,太多的前塵往事呼嘯而過,沉澱在心底的一定是這些溫情。哪怕他心裡有過怨有過痛,走到最後,也都會淹沒在時光中。
唯有那些對他好過的人,那些溫柔待過他的事,會被他帶著走過一程又一程。
蘇心:北國女子,專欄作者,流行期刊寫手,自媒體人。馳騁職場,也熱愛文字,追逐向陽花般的日子。關於職場,關於生活,關於婚姻,關於女人,我手寫我心。微信公號:suxin984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