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疼愛我的那個人永遠地走了

世界上最疼愛我的那個人永遠地走了

一堆黃土，無情地阻隔了我與父親的今生和來世。

我不敢閉眼，也不敢睜開眼。我不知道該怎樣放置自己，我所有的記憶，所有的日子裡，全是父親的身影與笑意，我不相信從此的我就這樣永遠地與父親天人相隔，永遠無法再去找到追憶的視窗。

父親沒有走，我固執地以為，或許他只是去了某個地方，做一次他奢望已久的短暫旅行。我生生地找尋父親留下的氣息，我口無遮攔地拿著電話對母親喊出了：「爸爸呢？要他接電話。」我忘了半月前那所有鑽心的記憶，我不敢相信父親就這樣走了……只是母親的泣哭聲驀然讓我驚醒，我才從那不堪回首的痛中回過神來，那堆黃土，那搖曳的幡旗，告知著我父親最後的歸宿。永遠地，我與父親已沒有拌嘴相對的機會。父親，真的走了，世界上那個最疼愛我的人真的永遠地走了……

記得1月31日那天接侄子的電話，我趕往醫院。我不敢相信，躺在床上那個無助如同孩子的老人就是父親您，您一向健康、樂觀、怎麼可能？面對您孩子般時，我不敢哭，我害怕，我強裝開心。您一生為人正直、善良、寬容、堅韌，年輕時被打成「右派」，文化大革命，平反後車禍，一生命運多舛，老來好日子才剛開始，用您的話說：「夕陽無限好，不怕近黃昏。」兒女孝順，生活不愁，卻因了這可怕的病。

還記得三十那天，能回家的病人都回家了，看著留在醫院為數不多的人，看著父親無助的眼神，我的淚忍不住流了下來，這種特殊情況註定了那天的冷清。以往的那個日子，都是父母親忙得不亦樂乎的時候，而今年因了父親躺在病床上，連床都不讓下，何況回家，那只能成為一種奢望，那天我和家人做了簡單地年夜飯給父母親打包送入病房，這是我記憶中他們第一次缺席的年夜飯，冷清中透出幾絲辛酸和擔憂。

年，我們與父親相伴相隨。很多天前，在父親住院期間，我曾寫過一篇《靠近春暖花開的日子》，那裡有我的祈願，希望奇蹟出現，希望父親能在某個春暖花開的日子裡，迎著久違的陽光走上回家的路，回到久別的家中，因為我深信，春天是給人希望、嚮往的季節。然而這已成為了永久的遺憾，父親還是走了，在那個春暖花開的春日，永遠地離開了我們，離開了曾經給予他太多坎坷、痛苦、絕望、希望和眷念的土地，離開了他摯愛一生，生死相隨的愛人……我的母親。我無法想，在離開的那一瞬，父親有過怎樣的痛；怎樣的無奈；怎樣的不願；怎樣的不捨；怎樣的身不由己啊！

2013年3月3日淩晨的4點50分，那是我今後歲月中刻骨的記憶，有關您對我太多的疼愛，只能永久地定格在了那個日子，為什麼，只有在天人永隔後我才記起您的溫暖？為什麼在我無法牽您的手後，才記起您的笑顏？為什麼，父親，您可以舍下您的一切？（傷感）舍下我們兄弟姊妹與同樣年邁的母親？那定格的笑容；那虛弱的手勢；那大年三十無助的眼神；那離開前一天對我的哭訴；那眼中無奈的絕望！為什麼我就不懂您？都說女兒是貼心的小棉襖，我哪裡，分明像根扎進您靈魂深處的一根刺啊！讓您擔憂，讓您不安！如今想起我無法原諒自己的疏忽機械和大意。假如，如果有假如，我依然願意與您作父女；我依然願意作您最疼愛的小女兒；我依然願意聆聽您的教誨；只是一切不再可能。

輕輕地，日子已在我的不捨與追思中溜走了半月，只是我依然無法接受您離去的事實。我以為您一定只是在某個地方睡著了，所以我自欺欺人地不曾也不敢大哭。

在您走前的那段日子，我想您最大的心愿就是與母親回到家中，而我與所有的人都固執地以為讓您留在醫院是真的為了您好，其實我們都忘了最重要的一點，孝順二字的含義，順就是孝啊！我們都沒能順著您的意願，又何來孝一說啊！您因了絕望選擇徹底地離開，帶著您無法訴說的遺憾，父親，假如您真泉下有知，懇請您原諒我們無知的孝啊！我們的好心卻成為了您離去的致命理由，父親，您走後的日子，我每天都生活在愧疚與不安中，我找不出原諒自己的理由啊！如果可以換回您的重生，我願捨棄一切。

縈繞在您墳頭的桃花已開，那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更是開得眩目。父親，在那遙遠的天國，是否花期依舊？是否您依然在那文字的世界裡忙碌？願不曾走得太遠的您一路走好！我依然是您今生最疼愛的女兒，也是您來生最疼愛的女兒！

透過母親的淚眼，有一種記憶也永遠地定格在了2013年的3月3日凌晨，我必須活著。只是世界上最疼愛我的那個人永遠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