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過24周歲的生日,虛歲的話也算是25了,說下自己吧。
我是農村孩子,我爸是木工,國中文化,我媽是農村婦女,國小沒上完,算認得幾個字。我上面還有一個姐姐,一個哥哥,姐姐比我大三歲,上到國小四年級就輟學了,我哥大我兩歲,成績也很差,國中畢業後在家呆了一年,也出去打工了。那時候農村流行一個觀念,學習好就是上學的料,將來要當大學生,要考博士,要出國,云云。當然學習不好的話,那就是出力的命。很明顯我姐和我哥都不是學習的料,所以對於他們來說,也沒別的路可走,只有打工掙錢,等到二十幾歲出頭,回家相親、結婚、生子。就像許多人生來就要上學,讀研,工作,買房一樣,很多人的命運在你還只是一個受精卵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像是好萊塢大片,架子都是一樣的,只是稍稍變換了幾個情節,幾個場景而已。
從這裡便能看出來,我家就是億萬個農村家庭的縮影。人們口中常說的農民工二代大多都是我們這樣的家庭走出來的。父母文化程度不高,他們往往把孩子的成績歸功於運氣的成分,而如果碰巧運氣不佳,孩子不思學習,那也沒有什麼關係,下了學就走南闖北的打工唄,反正鄰家的誰誰誰在上海、在深圳、在廣州幹活,一個月好幾千,好得很。
當我還在上高中的時候,每逢過年,父輩們聚在一塊談論最多的就是誰家的孩子在哪裡幹什麼,或是開車,或是廚師,或是挖煤,或是工地,一個月掙多少,掙得多的臉面上就會覺得有光,然後另一個人就會說,等我家孩兒下了學就去你家孩兒那裡乾吧,操蛋的孩子,反正也不是上學的料。而現在他們談論最多的則是誰家的孩子結婚了,生娃了,誰家孩兒在外邊吃喝嫖賭了,以及誰家的孩子在工地腳手架上踏空摔死了。
每當過年的時候聽到他們談論這些的時候,我都在心底暗暗發誓,我一定不要走這樣的路,我一定要讓自己走出來,不要被這種潮流淹沒,讓自己最終淹死在裡面。
慶幸的是我還算運氣,我的國小成績都一向都還算可以,偶爾還會考個滿分,稍稍給我父母帶來了一點希望。只是這種希望僅僅是希望而已,他們從不認為我有什麼大的出息,即使現在和我爸交談起來,我說我要成為怎樣怎樣的人,我爸也只會說,「也不看你有幾斤幾兩,你哪有那個本事」.
同這世上的大多數人一樣,我智力水平一般,在大人眼中我甚至都有一點憨。記得小時候當我爸在家裡做木工的時候,讓我去拿個工具,告訴我在某個工具箱的某個層,每次都要重複好幾遍我才能記住,有時候記住了,往往到了裝滿工具的屋裡我又忘記了。我數學很差,即便是我學習最好的二三年級的時候,每次考數學我都是最後一個交卷,我答題很慢,一道有關小明的套用題我總是要比那些聰明的孩子多花費一倍的時間才能解出來。而我成績唯一好的原因就是因為我的勤奮。
而我第一次感覺到家教的重要則是一次停電去小夥伴家玩,在黑暗中聽到他媽媽在向他提問,他在回答。一直等到他回答完他媽媽問出所有問題,他才能和我一起出去玩。我在門口聽他們母子一問一答,真真正正的是局外人,而這樣的場景則永遠都不會在我家出現,我父親只會關心你考了多少分,考多了高興,考少了,挨罵。
自始至終我爸都認為我的好成績是運氣,一旦我的成績開始出現下滑,他就開始轉變論調,說我終究不是讀書的料,他摳門而又小氣,初一開始學英語的時候,我要求買隨身聽學英語,他始終都不肯答應,認為那是花的冤枉錢。
結果就是原本就不那麼聰明的我到了國中後,因為數學的難度一下子增加再加上我開始變得貪玩以及學校的整個氛圍(我就讀的國中現在已經關掉了)我的成績便開始下滑了。
能想像得到吧,我成績最頂峰的時刻便是國小里三個班級中,其中一個的前幾名,而那所國小也只不過是那個鄉,那個市,那個省,以及這個國,浩如煙海里的最渺小的一個。平庸的人太多了,以至於有時候連平庸你都算不上。
我的成績在初三降到了歷史最低點,尤其是數學,一百二的卷子就從沒考過三十分以上,更諷刺的是,當時就是那麼一個年級只有兩個班的中學,竟然在臨近中考前幾個月分了快、慢班,其中慢班只有不到二十個學生,而其中就有我。知道這代表什麼嗎,代表的意思就是,我已然成了害群之馬。而且已經被徹底拋棄了。我憤怒,難過,傷心,挫敗,向老師抗議,我數學英語雖然差,但是我並不是一個搗亂的孩子啊,但是沒人聽你這些,在他們眼裡,顯然你不可能可以通過中考,分到哪個班沒有什麼區別,而既然分了已經,那你就認命吧。
青春年少的日子,叛逆起來,收是收不住的,我把這些憤怒與叛逆全都撒在這些老師身上。我在教室後面的黑板上用粉筆畫了一個大大的烏龜,在課堂睡覺,曠課。當面和老師爭吵,我從一個昔日的三好學生,終於變成了老師見了都要搖頭的差生,最差的那一種。
就這樣混了差不多三四個月,國中都沒有上完,我就搬著桌子回家了。我爸沒怎麼責備我,我估計他也認命了,老陳家是出不了大學生了。我在家呆了兩個月,不知道是不幸還是慶幸,我發育遲緩,上完初三身高還不到一米五,這也徹底打消了我爸打算讓我去打工的念想,diao毛都沒長齊,打個屁工。我說要不我跟著你學木工吧,我爸卻說,學這個能有什麼出息,再說你笨手笨腳也不是這塊料,你乾脆還是先幫家裡放羊吧。
於是國中沒上完的我就開始當官了——羊倌。
我每天一天兩趟上山放羊,把羊攆到山頂上就去找塊大青石躺著,看著藍天白雲,更多的時候我會帶上一本書,那個時候沒有手機,也沒有遊戲機,也沒有手錶,太陽落山了我就把從羊從山頂上趕下來回家吃飯,然後看看電視,因為我就讀的國中早就臭名昭著了,所以我的小夥伴們都轉學去了別的學校,而之前提到的那個黑暗中一問一答的母子也搬家去了市里。沒有人陪我玩,沒有嬌滴滴的鄰家小妹,只有我的羊,想起來那也算是一段很好的時光,我偶爾也會挺懷念那些頭枕在山羊身上看藍天白雲的日子。想著如果我真的沒什麼出息,放一輩子的羊也怪不錯的。
就這麼優哉游哉的過了幾個月,新的初三開學了。我爸媽看著我還是一副沒長開,小屁孩的樣子,終於決定讓我繼續復讀。這並不意味著我父親真的捨得供我上學,因為我還是回到了那個被我在黑板上畫大王八的學校。我便繼續了我的學業。
那時我想,無論怎樣我都要好好學習,上高中。
經過一年的刻苦努力,盛夏的晌午,分數線出來了,我卻差了三分。我躲在蚊帳里流汗流淚。徹底迷茫了,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我覺得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很難再有什麼出息了。我主動跟我爸說,讓我出去打工吧。我爸卻看著我剛過一米六的小身板,說,你這樣的,打工人家也不會要的。此時我似乎又聽見羊圈裡咩咩的叫聲。
我那個時候想過要去上「高價」,所謂的高價就是如果你在交學費同時另外再拿出八千八百塊錢,就可以入讀報考的高中。只是我爸絕不可能會捨得拿出這麼多錢,那才是2005年,對於一個農村的老實巴交的小家庭來說,一萬塊錢不是小數目。
於是奮鬥了一年後,我又開始了頭枕羊肚,笑看雲捲雲舒的日子。我想我以後的出路大概就是一邊放羊,一邊長個子,等到長到可以搬磚了,就去我哥所在的廠子裡打工吧。
就在我彷徨中,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我報考的高中不知道因為擴招還是怎樣,我被降線錄取了,哈哈,現在想起來那真是我人生第一次走運,在第一輪招生結束的沒多久,我和那些「高價們」一起去學校報到,看著別人在那裡掏出一萬多塊錢放在桌上,我爸樂壞了,心想你看你這一分,竟然值這麼多錢。
而就那一屆初三,算上我,一共就考上了五個。後來帶我的班主任還經常拿我的光輝事跡教導後來的學生們,「你知道那個誰誰誰,第一年瞎混,不好好學,結果復讀了一年,發奮努力,終於考上了。所以說,只要肯下苦功夫,沒有考不上的,一中咋了一中,不好好學,在哪個學校上也白搭。」然後再舉一個某同學轉學去一中,結果迷戀網路遊戲最終沒考上的反面例子。
反正不管怎樣,我考上了,也就是那個時候我開始相信,人只要足夠勤奮,你再笨,再傻,總有出頭的時候。
開學了,我終於成了我家第一個高中生,美滋滋的坐在教室里,才發自心底的覺得還是上學好。只是高中的成績一直是波瀾不驚,中等偏上偶爾也能考個前幾名。我覺得我終究是平庸的。我數學始終沒能趕上來,英語和語文都像是遭遇了瓶頸一樣,始終都在一百一十分左右徘徊,無法突破。更要命的是我我明知自己天資一般,卻缺乏刻苦學習的精神。
理所當然的,我高考落榜了,數學只考了三十幾分。而且開始對整個教育制度產生牴觸情緒,我課餘時間很少用來認認真真的學習,而是跑到報欄看報紙,看參考訊息,看環球時報,去圖書館借閱書籍。我在歷史課上躲在教室後面看全球通史,看完之後,發現教科書真是一堆shit.
再就是隨著大學擴招,農村又開始流行新的觀念,「大學生像石頭疙瘩一樣滿大街都是,大學畢業照樣去打工,誰誰家的孩子上了多年的大學,結果工資還不如他大舅家的二孩子賣夾饃掙得多。」諸如此類。
我父親也常在我面前流露他的想法,說如果我考不上本科的話,專科上了也白上。所有的這一切都暗示著,我的學業可能到了高中就算終止了。我數學太爛,我不想背歷史政治,我家裡很窮,我哥哥就要結婚了,上大學要花很多錢,家裡的房子還沒有翻新重蓋,社會風氣讓我對教育產生了失望。
也許我早就預感到了,大學的門對我來說已經關閉了,高考後沒幾天,我就跟著我哥去了沿海的一個城市,投靠了很早就出門的一個遠親堂兄。那天夜裡,第一次乘火車,卻還是站票,我在咣噹咣噹的車廂里站了一夜,興奮、疲憊,還有對未來的憧憬。與五年前在那個在山頂放羊的少年相比,我的確是走出去了。不是麼?那時是2008年六月下旬,我十九歲。
只是我確定我走了一條很不好走的路,以至於當我寫下這篇冗長的回答的時候,都不禁為當時的自己感到唏噓。
到了之後,我做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個飯店當雜役,一個月1200,幹了三天,我便被開除了,被人告訴不會幹活,沒有眼色,而且清高,老闆娘最不能容忍我的就是我竟然用一隻手抓著拖把拖地。
我在堂兄家住了幾天,自然很不自在。畢竟不是至親,客久討人嫌,這個時候,我哥通過一個朋友介紹準備去工廠做工。於是我便收拾行囊,跟著他一起進了工廠。
我所在的工廠是一家鋁業公司,這家公司隸屬於N集團,該集團是類似華西村那樣的村企合一的大型企業。而我的工作則是製造用於煉鋁的炭塊,具體的講就是將生炭塊煅燒去煙變成無煙的熟碳,當然這裡面還會繼續分工,分到我這裡便是「編解」這些炭塊。三班倒,例行的工作內容以夜班為例,夜裡十一點半上班,交班後便開始給生炭塊的碳碗裡添料,然後送到軌道上再通過天車夾送到鍋爐段饒,這個過程大概需要連續進行三個小時。出爐也差不多如此,只是順序相反,時間也在三個小時左右。等到這些任務完成後,就是打掃衛生。一夜的忙碌之後,車間裡全都是炭灰炭渣,我們需要用風管把這些渣滓全部吹到一個比較容易打掃的位置,工廠對衛生要求極其苛刻,交班的時候,下一個班會檢查衛生,只有確定所有死角都被清理的乾乾淨淨,他們才會接班,因為廠房會派出專門衛生員進行檢查,如果你接的那個班未打掃乾淨,那麼責任就在接班的一方,就會扣半天的工資。
有過上夜班的經歷的人都知道,即便是你什麼都不做坐在那裡,也會消耗很多體力。更別說每天還要完成一定的任務,然後三個人花兩個小時的時間打掃將近300平方的車間,從軌道底下穿過,打掃一個又一個犄角旮旯。
在這八個小時內,你不可以坐下,即便是你打掃完衛生等著交班,也要拿著個笤帚滿車間溜達,因為副班長會隨時因為你坐在某個角落休息而扣掉你一天的工資。如果你問,真的是這樣嗎,怎麼可能。那我只能用人性來告訴你,越是在長久壓抑之下的人掌了權,哪怕就是一點點權,他就越會濫用這僅有的一點權力來體現他的優越感。而這個副班長曾經也只是一個開天車的。
就在我交完押金,入職兩個星期後,08年的高考成績和分數線公布。我只考了473分,其中數學35分。成績出來的那天我跑到樓下的公共電話亭用買來的電話卡給家裡打電話,我爸說,你看既然你成績不是很好,家裡的狀況你也知道。現在既然入職了,好歹那也是個大型企業,不如你就在那繼續幹下去,好好掙錢,不要上學了。
我掛下電話回來躺在宿舍里,思忖了許久,對呀,除了打工掙錢貌似也沒別的路可走了,那就在這裡幹下去吧。
我沒有想過我究竟要在這裡呆多久,但是至少也要一年吧。我也不想讓父母認為我不好好乾活,不安分,瞎混。
我便在這家工廠里呆了下去,就像《肖申克的救贖》一樣,呆的久了,人也慢慢地變得體制化了。在那將近一年的時光里,留給我記憶最深的只有兩件事:
一件是08北京奧運會,那時我正在上中班,沒有趕上看開幕式。後來我去超市,超市一直都在放《我和你》以及《北京歡迎你》,而現在每當我聽到這兩首歌的時候,腦中浮現的畫面不是開幕式,也不是奧運會,而是那時在工廠里所經歷的種種壓抑、辛勞、彷徨以及苦難。
另一件則是「砸爐」.燒炭的爐室都是有壽命的,使用幾個月之後就需要砸掉重砌。因為有很多爐室,平均起來一個星期就要砸掉一個。而「砸爐」則是我人生中真正體會到什麼是勞力、什麼是底層、以及什麼是吃苦。
爐室長六米,高十米(準確的說是深十米),寬三米。中間是爐壁,兩邊是空的爐室。砸爐一般四人同時進行,我們要做的就是拿大鐵錘,站在爐壁上一錘錘砸掉腳下的爐壁。被火持久煅燒過得爐壁猶如銅牆鐵壁。有時候你掄圓了錘結結實實的砸下去,除了震得手臂酸疼,它紋絲不動。而你需要做的就是重複一個動作,掄錘,砸下去,掄錘,砸下去。
爐壁一點點的被砸掉,我們也一點點的下降,直到底部。當砸下的爐磚一直填滿到與我們腳下的爐壁持平的時候,天車就會弔來一個大鐵箱。我們用手把砸下的爐磚一塊塊扔到近一人多高的的鐵箱中去。就是在那樣的一個封閉的空間內,你甚至都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工友的臉,因為那那灰塵早就將我們整個包裹了。而當爐磚被扔進鐵箱裡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的時候,我們心裡卻只有興奮,我們知道,當這樣的大鐵箱被填滿六次的時候,就意味著我們可以收工了。
當最後一個爐磚扔進鐵箱的時候,爐面上的人會放梯子下來,當我爬出爐室看到外面的陽光綠葉的時候,心裡卻只有喜悅,像涅盤重生。
而砸爐唯一的好處就是,四個人只需要花三個小時的時間就能砸完,砸完了,當天就算下班了。很划算,不是嗎?
只是我已記不清有多少次我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的月亮愣愣的發獃,有多少次在冬季的夜班裡靠著炭塊取暖的時候想著我的那些上大學的同學們在做些什麼,我在炭塊上用粉筆寫下古文詩句,或是英文諺語,然後偷偷的擦去。
那個時候,我的工資是一千八,包吃住。
在編解組呆了差不多半年多,趕上了一次經濟危機。一些人裁掉了,更多人是趁機辭職了,一些調到了其他的長,我哥則離開去了省會城市。我被調到了一廠,跟一個師傅學開軌道。工種不像編解組那麼累,所以工資也掉到了一千三。後來我又調到了淨化,日子又變得好過了一些。那個時候我也想過要離開,但是我不知道離開後我究竟要去哪裡。
再後來我終於決定辭職了,其實是逃離。工廠的制度是押一個月工資,當你非正當理由辭職,這一個月工資就算是沒有了,其實我問過很多辭職走掉的人,沒有一個人的工資可以全部領出來。而當你辭職交上去之後,基本上沒人理會的。你不得不一直待下去,但是如果你就這樣走掉了,你的行李,以及你的任何物品,都不能夠帶出去,集團的保衛處里都是豢養的打手,濫用私刑什麼的更是家常便飯,很多人死在裡面的傳聞一直都在集團的工人之間流傳。
我花了好長一段時間都在考慮如何脫身,那一個月的工資肯定是要不來了。也不能夠走辭職流程。衣服行李可以不要,但是我那個時候還買了台電腦,並且是台式機,我就這點值錢的東西,說什麼也要帶走。
我想過在凌晨時候,直接從宿舍旁邊翻牆出去,但是又怕被巡邏的抓到。我想過可以讓每天過來拉鋁粉的師傅把我夾帶出去,但是又怕司機不同意,同時我也不能把行李帶到車間去。
最後,我使用了化整為零的方式。
我認識一個工友,大家都喊他老朱,老朱在工廠外和她媳婦還有兒子租房住。於是我決定每天把衣服雜物等裝在塑膠袋里一點點的帶出去,先暫存在他那裡。門衛一般不會注意這些小東西。當我把這些東西一點點倒騰出去後,就只剩下電腦了,最後我編了一個理由,說電腦壞了,需要拿出去修,當我拿著車間主任開的物品帶出證明交給門戶被門衛放行頭也不回的走出這個禁錮我一年之久的牢籠之後,腦海中只閃過一個念頭,我自由了。
而接著又開始思考另一個問題,我要去哪?
我爸媽對我的辭職表示很不理解,他們認為一個月能夠領到一千多的工資,包吃住,已經很不錯了,這樣我還可以每個月都往家裡寄錢,在我們老家,一個月能往家裡寄多少錢,這幾乎是鄰里之間可以唯一值得炫耀的事情。
我費了很大的勁才試著說服他們,告訴我爸我的想法,我還年輕,我不想把生命浪費在工廠里去倒騰炭塊,我不想像個奴隸一樣只知道揮錘去砸那些該死的爐磚。我也許不知道我的未來在哪裡,但很明顯不在這裡。
也許是因為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也許是我才畢業一年又在工廠耗費了一年,算不上有著工作經驗。我終究沒有勇氣一個人去闖蕩世界,我害怕這個世界,沒有人告訴我下一步應該怎麼走,於是我又撥通了我哥的電話,我說我去省城找你吧。
當我從長途汽車站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我哥來車站接我,我拖著行李箱走在灰濛濛的天橋底下,看著遠處的霓虹閃爍,這裡會屬於我嗎,我不知道。
安頓好之後,第二天我便開始了我的新生活,而首先要做的就是我要完全靠自己的能力去找一份工作。我要找一份我真正喜歡的工作,我想坐在公司里,有自己的辦公桌,桌子上有台電腦,這就是我理想的工作狀態。而我喜歡什麼呢,我喜歡文學,我在工廠上班的時候,下班的時間我幾乎全都用來看書,魯迅、老舍、王朔、村上春樹、三毛、張愛玲甚至是瓊瑤,所有能夠算得上名家的文集我幾乎都讀了一遍。我想如果能有人給我提供一份文字編輯的工作,報社或者雜誌社,甚至是打雜都可以,我一定會加倍珍惜,努力工作。
我開始試著在網上搜尋相關的招聘信息,當我滾動滑鼠查看網頁,一次又一次的點擊著下一頁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想法是多麼的幼稚而不切實際,而自己的能力又是多麼的欠缺,「中文系畢業,大學本科以上學歷,工作經驗,辦公軟體」沒有一項要求我能夠具有。
後來我還試過去當操盤手,但也很快就放棄了,因為我對數字完全不敏感,也不感興趣。當錢花的差不多的時候,我的工作依舊沒有著落。我試著去面試了一家圖文公司,告訴他們我打字速度還可以,可以做打字員,結果因為測試過於緊張以及不會使用五筆而遭拒。有幾次鼓起勇氣想去酒店當服務生卻想起第一次在飯店打工被開除的經歷而心生膽怯,我消沉了,我想乾脆還是回工廠繼續當工人吧。
而自始至終,都是我一個人,我沒有朋友,因為我認識的朋友都在工廠做工,我也沒有同學,因為要好的同學他們才剛上大二。我給爸媽打電話,他們卻只是在責怪我不該辭職,搞得現在沒有著落。
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時候,我看到有一家小的房產中介公司在門外貼了一則招聘信息,我猶豫了片刻,敲門走了進去。我簡單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並暗示自己身上擁有一顆無限渴望突破自身的心,可能是被我堅定的打動了,老闆點頭說,明天你就來上班吧,底薪五百,房子賣的越多,你就掙得越多。於是我迎來了屬於自己的第二份工作「房產經紀人」.
我很高興擁有這份工作,而那股想要擁有一番作為的衝勁也讓我相信我一定可以賣出很多套房,然後掙很多錢,成為真正的城市白領。但是我高估了我的能力,也低估了我的性格劣勢。
一方面我口才還不錯,而且很多情況下也並不怯場,也完全可以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說話。我也一次次的帶過很多客戶看房子,甚至還訓練自己如何將一套爛的不能再爛的房子說的天花亂墜,推銷給別人。
而另一方面,我還是太嫩,根本談不上有什麼真正的社會經驗,我在工廠中認識的人總共加起來也不會超過十個。而我又遲遲沒辦法將我從一個高中肄業的學生迅速轉化成一個成熟穩健的社會人士,所以有時候即便是房子很好,客戶很滿意,他們也並不是很放心由我來當中間人,畢竟對很多人來說,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房子關乎他們一生的幸福。
工作一月後,本應該熟悉業務後並真正有能力開單的時候,我卻發現我並不喜歡這份工作,我不喜歡每天都要面對不同人重複同樣一套說辭什麼「一梯三戶,南北通透,房子布局合理,窗台很大」,更不喜歡說一些違心的話。在一次一個單子眼看就要談成但是又丟掉,以及了解到越來越多的中介黑幕後,這分工作對我來說已經完全失去了失去了吸引力,一個半月後,我主動提出了辭職。
那一刻我感到從未有過的疲憊與迷茫,於是我想到了回家。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那時是2009年9月,還有兩個月便是我20周歲的生日。
到家後,正趕上家裡為我哥蓋新房。我哥大我兩歲,在我老家,這個年齡已然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在經過我姐,我哥以及我那打工一年掙的錢還有家裡不多的積蓄,連正屋加配房以及圍牆總算可以蓋一套相當不錯的院落了。只是我不確定,這套院子既然已經耗盡了家庭的積蓄,那屬於我的房子又該坐落何處呢。
我躺在臨時搭建起來的床上,面對著未完成的房子。用手機給遠在深圳的最好的同學打電話,他和我類似,高中沒上完就奔他姐去了深圳。我問他近況如何,我說我也想去深圳,他表示歡迎。那一刻我腦海中突然閃現各種影視劇的狗血鏡頭,熱血青年下深圳闖蕩,數載拼搏最終富甲一方,錦衣還鄉。我下定決心一定要去深圳,百度了路線以及火車車次,我想反正年輕,管他波濤洶湧。
當我把想要南下的念頭告訴我爸媽的時候再一次遭遇了強烈的反對。理由無外乎我又傻又笨,南方人又蠻又精。我到了那裡簡直就是菜板上的肉,就等著被剁了下鍋。幾次交涉之後,我依然堅持,我的青春我做主,我一定要去深圳,除非你們有更好的路讓我選擇。
結果他們還真給我找到了一條路,那就是去找我姐。我姐工作的地方在另一座沿海城市,一家生產醫療器械的公司,暫稱為W集團。但是該集團幾乎全都是女工,基本不招男工。我姐出於同樣對我南下的擔憂,決定找找關係,結果竟然成了。還不無誘惑的告訴我,W集團幾乎都是姑娘。出於對姑娘的熱愛以及太過依賴於別人的庇護,還有對工廠生活的些許懷念,十一剛過,我便坐車抵達了這座空氣品質始終都在優良以上的宜居城市。
不同於N集團的蠻橫專制,W集團的管理則人性化很多。至少在工作之餘,累了可以歇息,也沒有那些變態的打掃衛生的習慣。其實我挺懷念在W集團的日子,懷念這城市冬季漫天飛揚的大雪。
而這次我的工作內容是生產輸液器所用的包裝袋,同時負責印刷包裝袋上的文字,具體過程是首先向注塑機填充塑膠顆粒,顆粒加熱融化後被吹起成圓柱狀,接著通過膠輥碾壓成扁平紙狀,然後再經過已經沾過油墨的刻板將文字印在上面,最後像衛生紙一樣不斷地卷在一個大的紙輥上。我要做的就是不停地填充原料,以及油墨保證這個過程一直進行下去不間斷,同時保證印刷不出現刀線以及字跡不清楚等狀況。
依舊是三班倒,依舊是漫漫長夜等待天亮。我有時候也恨自己為什麼總是沒有辦法逃出這種循環往復,為什麼沒有勇氣去做自己的想做的事情,可是當我真正靜下心來的時候,卻在思考,這又如何呢,我能去幹什麼呢,我始終找不到自己的方向,我不知道我究竟適合幹什麼。
沒錯,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是我們卻總是發現,我們壓根就不知道命運為何物,就像是路就在你腳下,你卻始終不知道這條路通向何方。
當你習慣了機械的生活的時候,你會發現它會比你想像中過得要快的多。當時間走到2010年8月14號這天的時候,我終於再次無法忍受每天重複做同樣的事情,每天只能對著機器說話,甚至你滿車間都找不到一個和你有共同語言的人。而在這裡,甚至我的高中學歷都變成了一種可以被人歧視的特性。在底層社會中,反智主義的傾向是極其普遍的,尤其是當他們得知一個學歷比他們高一點的人正在做和他們同樣的事情的時候。他們會在背地裡討論「看,那個戴眼鏡的,高中生呢,不還是和我們一樣,上學頂個球用」.
終於我還是逃離了,當我確定銀行卡里的錢在上交家裡一部分後足夠我生活一陣子的時候,我再次辭職了。
這次我不想工作了,我只想一個人租個房間,然後多看看書,或者多寫點東西。如果說我還算是有夢想的話,那麼我的夢想便是當一個作家。
我在這城市靠海地方租了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房間,在這裡我開始讀胡適,開始讀王小波,以及西方那一串作家的名字。同時我也開始看西方哲學史,以及嘗試著如何去寫一部完整的小說。我當然知道我缺少很多東西,作家也絕不是一蹴而就,而是需要廣博知識的積累、豐富的人生閱歷以及高超的寫作技巧還有那神乎其神的靈感。我試著向數家刊物投了幾次稿,無有所獲。但卻從未覺得留有遺憾,因為那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接近夢想的事情。
就這樣讀讀寫寫的度過了一個多月,坐吃山空終歸讓人感到不踏實。於是我決定繼續在冬季到來之前,再去找份工作,免得到時連買衣服的錢都沒有。
我出門逛了一圈,發現了周圍有很多網咖,於是我想到我可以做個網管,這樣不僅可以免費上網,而且還意味著我守著一個巨大的資源庫。簡單面試後,我有了第四個工作「網管」.
憑著對電腦的了解以及好歹也算見過世面褪去了不少學生時代的稚氣,這份工作還算是得心應手,甚至一度還認識了很多網咖的常客。有打遊戲燒錢無數的富二代,也有一身痞子氣幾次在網咖動手打架的混混,還碰到過凌晨在網咖後面野合的情侶。
通常午夜零時一過,為需要通宵的人開通通宵後,後半夜就基本很少有人來了。而我也正式開始忙我自己的事情。看書,看電影,以及看網易的公開課。有時也會有墮落的時候,會玩一晚上的劍網3或者植物大戰殭屍。
2010年11月11日,光棍節,按農曆算,那天正好是我的21周歲生日,沒有女朋友,沒有好工作,更沒有車,亦沒有房。
我就這樣在網咖混跡了有四個多月的時間,開始明顯感覺到繼續待下去,我可能很快就要廢掉,更重要的是我沒有辦法向家人交代,畢竟網咖在他們眼裡不是什麼好地方。
2011年2月25日,剛過完年回來沒多久。我就離開了我的那些狐朋狗友,在家人的勸說以及我哥的要求下再次去了省城。
我終究還是擺脫不了對家人的依賴,還是回到了省城找我哥,他過去在濟南的一年裡,跟一個師傅學會了安裝複合木地板以及和地板相搭配的用於裝飾牆角的踢腳線,每安裝一個平方的地板可以掙得三塊錢,而每安裝一根踢腳線也可以掙三塊錢。以一個建築面積一百平方,三室一廳的房子為例,實際安裝地板的面積在六七十平方左右,踢腳線大概能用到25六根的樣子,這樣加起來的工錢就要超過三百多。這也是一個熟練的地板安裝工人正常的工作量。工資日結,來去自由。當店家賣出地板後,自然就會打電話叫你過去安裝,安裝完成客戶滿意並且收回全部錢款後,你就可以按平方數從店家那裡收取工費。這也就意味著,如果在保證每天都有活乾,而且每個活大小都在六十平方以上,理論上每個熟練的地板安裝工月薪都可以達到一萬。
我和我哥一天掙得最多的一次是給一個複式的房子上下兩層安裝地板,同時包括樓梯(樓梯按層級額外收費),那天我們掙了將近八百。
我用了差不多一個半月的時間學會了安裝地板以及踢腳線,我喜歡這種自由的生活,只要自己掌握了一門技藝,你就不隸屬於任何人,任何部門,任何團體。而且利益也相對豐厚。
2011年2月25日,我獲得了人生第五份工作,地板安裝工。
在接下來的一年裡,我每天要做的就是挎一個工具包,裡面放著電鋸,錘子,敲擊的木板、鉗子、米尺等工具,然後跨上電動車去地板城接貨,接著跟著裝載地板的貨車去這座城市任何都有可能去的地方,甚至包括周邊縣市。
任何事情做起來一開始都是讓人興奮讓人滿足的,但是漸漸地,當你真正深入到這個行業之中後你才懂得這背後的辛酸。
首先安裝地板是一項不折不扣的體力活,基本上從你開始下蹲並鋪下第一塊的木板時候你的身體就自動轉變成了一部機器,你要做的就是一直不停地拿板,平鋪,敲打入槽,然後重複下一塊。除了短暫的休息或者拆解地板,你幾乎要一直保持蹲著的姿勢。另外如果碰到沒有電梯的小區,你需要把每箱重達三四十斤的木地板扛到樓上去,無論是二樓還是七樓。有時候往往你把地板扛到樓上的時候就已經消耗了大部分體力,更不用說還要繼續安裝了。
而當你在切割木地板的時候,那到處飛揚的木屑伴著未知的化學成分對人的肺部也會產生極大的危害。而至於加班加點,那更是家常便飯。
而對於我,除了身體上的疲憊,更多的是來自心理上的壓力。你知道當你去給一個寫字樓安裝地板的時候,你衣著邋遢,身體扭曲的扛著地板卻發現迎面走來和你同樣年齡衣著光鮮,手拿資料夾的人時候,那種身份地位所帶來的落差感是怎樣的一種折磨。每當這個時候我都不禁自慚形穢。
而另一次當我安裝完地板結束一天的工作後,我摸黑騎車回家。走到一半卻下起了雨。而此時我還在城郊,周圍一片漆黑,沒有任何遮雨的地方。當時已經是冬天,雨夾著雪花嘩嘩的灑下來,很快我就淋透了,更悲催的是當路程還有近三分之一的時候,電車沒電了。我在寒風中裹著濕透的衣物瞪著電動車一點點的往家移動,我突然放聲大笑。我為我自己的無能而嘲笑,我為我自己的所經歷的苦難而冷笑。
我像只趴在紗窗上疲憊的蒼蠅,前面就是廣闊的世界,我知道這紗窗上一定有一個破洞我可以鑽出去,只是我不知道這個洞究竟在哪裡。我找不到,我害怕在我還沒有找到的時候我已經垂垂老矣,再也飛不起來。
事情終於在2012年初迎來了轉機。當我在網上搜尋招聘信息的時候,我發現有很多公司招聘網頁和平面設計。當看到招聘條件的時候,我想到也許我可以找個培訓學校進行培訓。
好像,我看到了一絲可以改變自己的境地的曙光。接下來我用了近一周的時間,分析比較了這城市所有有關的培訓機構或者學校,最終選擇了最貴的一家。課程為「數字媒體」,涵蓋平面和網頁設計的全部課程,學期一年,學費9000.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父母,理所當然的又全是反對的聲音。他們甚至有些憤怒,為我的折騰,不踏實感到憂慮。我已經23了,在他們眼中,沒有比結婚更重要的事。我告訴他們,如果果真接了婚,然後呢?然後我該怎麼辦,我拿什麼養活家庭,我要靠什麼過活自己。你們告訴我,我的路在哪裡。我幾乎用憤怒的語氣質問他們。父母沉默無語,我家太窮了,我家什麼都沒有。
2012年5月21日。我用我幾乎拿命換來的將近一萬元塊錢交了學費。在08年畢業四年後,我終於決定回爐,我要花一年的時間來學習我從未學過的這些知識。而就在我入學沒多久,我戀愛了。我女朋友是我高中的校友,一次偶然,我們在同一座城市,但卻相識於網路,相識的那天我們暢聊到凌晨三點。第三天我們見面了。兩眼對視的那一瞬,我相信她就是那個被上帝被拆分的另一半的自己。
而此時,為了不至於挨餓,我偶爾還不得不請假繼續安裝木地板掙錢。我沒錢,沒事業,骨瘦如柴,弱不禁風。她剛大學畢業,風華正茂,我愛她並為她著迷,而她也毫無吝嗇的回應。而她所帶給我的,是一種更高層次的視野。就像剛入知乎的時候,看到那麼多各行各業的精英們,那麼多豐富多彩的生活方式。我從未如此深刻的理解人生如馬拉松長跑背後的寓意。而顯然,我落後了太多。
而現在想起當時的自己可以吸引到她是怎樣的一個奇蹟。我感謝上天在為我關了那麼多門的時候給我開了一扇窗戶,能夠讓陽光灑進來照亮我早已霉跡斑斑的人生。
那一刻,我堅信,無論我我曾經歷過什麼,一切都會好起來。
2013年4月1日,我提前兩個月結束學習,在老師的推薦下進入了現在所在的公司入職。
面試那天,我幾乎已經是山窮水盡。我穿上自己唯有一件還算過的去的襯衣面試。我拿出我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臨摹的一個網站的全部前台頁面,然後又帶了一整套的平面設計作品,我還排版了一個畫冊,並讓老師幫忙列印了出來。我坦言我只有高中學歷,對方踟躕了一下,但最終還是簽下了我,諷刺的是基本工資竟然和我在第一年出門打工在N集團的工資相同。
我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我想起裝地板時右手食指曾被飛轉的電鋸碰到,萬幸未曾割掉整個手指,但也豁開了數厘米的傷口,血流如注,深可見骨。我曾一度擔心我的食指會廢掉,再也拿不起筆。因為害怕痲藥會影響傷口的復原,我接受了醫生的建議,沒有使用痲藥。我忍著劇痛看著護士一針一針的在我手指上縫了七針,渾身直冒冷汗,幾乎暈厥過去。但那時我也不曾掉下一滴眼淚,而在正式上班的頭一天晚上,我趴在女朋友的腿上流下了淚水。我不知道我是難過、高興或者其他的什麼,總之當我抬起頭來望著女友的眼睛的時候,我想告訴她,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記得剛進公司的時候,經常加班,有一次甚至加班到午夜。我女朋友問我,累嗎?我笑著說「不累,只不過是在辦公室里坐著,動動手指頭,累能累到哪去。」
現在我的24周歲的生日剛剛過去,試用期過後工資又漲了一些。公司的性質是行政部門的下屬單位,除了剛入職的一個月需要趕項目時常加班之外,現在基本上就是朝九晚五,周末雙休的生活。我有了自己的辦公桌,用上了公司配給的蘋果筆記本,至少這是我曾想要的工作,並且我實現了。
七月份,在女朋友的支持下,我報名參加了英語自學考試專科段。對,是專科,並不僅僅是為了學歷,我要重新拾起英語這門語言。我相信那句話,只要你足夠努力,在任何一個領域堅持十年,也許你成不了行業翹楚,但也一定會成為一個牛人。用我爸的話說,做一個有本事的人。
That』s my life, tortuous and suffering,I love it, Because this is my life.
以上就是我24歲之前的所有經歷,感謝大家能耐心看完。
別的我不知道,但是我了解像我這種境況的人在這個社會上絕不是少數。我想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我們這類人發表一點看法。
其實主要的困惑就是事業有成這方面,在我了解的人當中,窮人家的孩子想要出頭,幾乎就兩條路可走,一求學,只要成績好,又具備一定的能力。很容易就能走出來,或者當老師、或者當律師、或者當記者,畢竟改革開放幾十年了,不存在什麼懷才不遇。懷才不遇的,要麼是性格缺陷,要麼就真的是讀死書。二就是創業經商。這些人往往是腦子聰明會玩但是又不愛學習的人。如果趕上家裡開明,又有一些金錢支持,也很容易玩的開。
3、而至於那些25歲依舊一事無成的,可能就是像我這樣的吧。一、家裡窮,並且窮的思維根深蒂固。光這一條就不知道要扼殺多少想要出人頭地的心。二、自己天資一般,但又不肯下功夫努力。求學不成,又缺乏創業經商的頭腦與魄力,就只能一直打工,遊走於社會底層。
4、我已經改了,也已經慢慢走了出來,更重要的是我有一個愛我的女朋友,我也願意為她改變。
我們無法改變過去,也不能夠預知未來,為了讓人生的「待續」變得精彩,唯有把握真實的現在。共勉!一起走在路上的朋友們。(來自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