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夢想,這段時間最火的大概就是馬雲印在T恤上的那句話了: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成年人說夢想時經常畏首畏尾,說大了怕別人不以為然,說小了又擔心別人嗤之以鼻,所以在成人世界裡,夢想成了成功人士回顧往昔崢嶸歲月時最多的談資。
而小時候的夢想就簡單多了。
肖肖對南方沒有暖氣的冬天深惡痛絕,從小就對溫暖的公共浴室產生了無限嚮往。所以,她的夢想一度是成為浴室管理員,「能整天在熱氣氤氳的環境中坐著,做夢也會笑吧」。
陳君的夢想是當火車站廣播員,因為他從小就覺得「廣播員很牛,他一開口,讓哪趟車走,哪趟車就得走,讓誰檢票,誰就得檢票」。於是,執著的陳君認認真真地練了七八年國語。雖然他長大知道真相後忍不住掉了眼淚,但也有意外收穫——後來念大學,他成為全校唯一過了國語一級甲等的非專業學生。
浩二同學小時候喜歡軍事,偶像都是亞歷山大、愷撒、拿破崙之類的大英雄。鑒於和平年代用武之地頗少,他經常在吃飯的時候跟媽媽說「將來我要保家衛國」。媽媽白他一眼,說:「家裡的自留地被村長的親戚占了,你好好學習,先把咱這兩畝地收復了再說。」
朱同學是標準的小清新,喜歡青草的味道,所以她小時候的夢想是做一個草坪澆水工,還得是清晨的那個班次,每天都能看到晨曦微露,青草掛著水滴。浪漫的阿冉喜歡看星星,所以想當天文學家,那是最接近星空的職業。熱愛運動的小宇喜歡踢球,從小就迷上了足球解說員這一工作。
當然,小時候的夢想偶爾也會「跑偏」。務實的菲菲喜歡吃土豆,所以希望長大後嫁個種土豆的,這樣就能每天吃個夠。孝順的小蔡希望自己將來能成為老闆,這樣就能讓媽媽成為「老闆娘」。我的微信好友里有個名叫「男」的女生,她在幼稚園時,特別想成為一隻小狗——看家的那種,至於原因,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都沒有透露過。
在一個小範圍的統計中,榮登「小時候的夢想」榜首的是小賣部售貨員。大家的理由非常一致,可以每天吃不重樣的零食而且不用給錢,這對每個小孩子來說都有著無窮的吸引力。排名第二的夢想是公車售票員,原因千差萬別:有人有與生俱來的強迫症,覺得撕公車票的感覺特別爽,把零錢整理成一疊一疊的,也特有成就感;還有人則是因為很想要一個售票員身上背著的包。
還有很多夢想是由小時候的欲望衍生出來的:因為想免費看電影,希望成為電影院裡的領位員;喜歡打遊戲,想當遊戲幣售賣員;喜歡看連環畫,想擺個小人書攤;喜歡漂亮文具,又開始羨慕賣文具的人……總而言之,因為小時候的零花錢數量有限,很多人最初的夢想都是那種可以不花錢就能滿足願望的「事業」。
很多人告訴我,小時候並不知道「夢想」意味著什麼,只是單純地喜歡。而我在長大後忽然發現,這些「夢想」隱約有種烏托邦的味道——想幹什麼的都有,幹什麼都是平等的。直到我們在作文本上寫下長大之後想成為「科學家、醫生、老師」時,童年就已經開始消失了。
黃姑娘小時候能在小人書攤前不吃不喝泡上一天,她曾經最大的夢想是自己也擺一個書攤,隨時看,還不花錢。中學時,她的夢想升級了,想當小說家和漫畫家。大學時,意氣風發的她和同宿舍的姑娘決定今後「劃江而治」,分別統領南北文壇。
如今,黃姑娘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她說:「當現實中逐漸有了學業、工作、生活的壓力時,思考的問題就漸漸變成考試能不能通過,工作能不能獲得升職,房租多少錢,孩子的奶粉從哪兒買……」至於小人書攤的事,她說自己都快想不起來了。
浩二同學即將大學畢業,這段時間他正在焦頭爛額地找工作。「遠期是掙大錢,開跑車;近期是把戶口落在北京。」半戲謔半認真中,他已與當年的那個熱血小男孩揮手作別。浩二說:「我的夢想離我遠去,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總是『做什麼都需要別人的允許』。比如父母會說,你看那個誰誰誰,多麼厲害,戶口都落到北京了。這樣,我也就希望自己終有一日能成為『別人家的小孩』。」
當然,也有些倖存下來的夢想。
國語一流的陳君入了伍當了排長,在一線帶兵訓練,新兵中盛傳他喊口令時隱隱有廣播員的腔調。朱同學成了白領,每天清晨上班經過寫字樓下的草坪,聞著青草的味道,她依舊很陶醉。
想當公車售票員的那個「強迫症」成了秘書,把老闆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發票必須整理成一疊一疊的,碼放整齊;泡茶用的檸檬片一定要切成3毫米厚,放3片。那個想成為小狗的叫「男」的女生後來從事了財務工作,工位就在財務室門口的第一個位置。她喜歡這個工位,只覺得坐在這裡「就像看住了整個財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