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是一個農夫,
他一生嘗盡了世間的苦荼。
他的教訓是要我勤苦,
他說:「勤苦,是人生的本務。」
但是我已經勤苦了,
我的父親,我還要歡樂,還要幸福。
我的母親是一個村婦,
她對於一切都施予慈撫。
她的教訓是要我能愛,
她說:「唯『愛』,是神的囑咐」,
但是我已經愛過了,
我的母親, 我還須憎惡,還須憤怒。
我的故鄉是一片平蕪,
那金色的沙原是我的保姆。
我曾經在她懷裡做過童年的美夢,
我曾經在她背上踏過青春的初步,
她要我和平,又要我輕柔,
她說,我出自黃土,還終歸黃土。
但是我已經和平、輕柔了,
我的保姆,我還要執著,還要剛強,
我的死處不必便是生處:
也許是愛人的懷抱,
也許是敵()人的監獄,
努力呵,奮鬥呵,犧牲呵,
那碧波深谷也許是我的歸宿。
(選自《詩與評論》,1984年,香港國際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