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考古學家——
在幾千年之後,
在無人跡的海濱,
在曾是繁華過的廢墟上;
拾得一根枯骨;
——我的枯骨時,
他豈能知道這根枯骨;
是曾經了二十世紀的烈焰燃燒過的?
又有誰能在地層里;
尋得;
那些受盡了磨難的;
犧牲者的淚珠呢?
那些淚珠;
曾被封禁於千重的鐵柵,
卻只有一枚鑰匙;
可以打開那些鐵柵的門,
而去奪取那鑰匙的無數大勇;
卻都倒斃在;
守衛者的刀槍下了;
如能撿得那樣的一顆淚珠;
藏之枕畔;
當比那撈自萬丈的海底之貝珠;
更晶瑩,更晶瑩;
而徹照萬古啊!
我們豈不是;
都在自己的年代裡;
被釘上了十字架麼?
而這十字架;
決不比拿撒勒人所釘的;
較少痛苦。
敵人的手;
給我們戴上荊棘的冠冕;
從刺破了的慘白的前額;
淋下的深紅的血點,
也不曾寫盡;
我們胸中所有的悲憤啊!
誠然;
我們不應該有什麼奢望,
卻只願有一天;
人們想起我們,
像想起遠古的那些;
和巨獸搏鬥過來的祖先,
臉上會浮上一片;
安謐而又舒展的笑——
雖然那是太輕鬆了,
但我()卻甘願;
為那笑而捐軀!
一九三七年五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