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清朝慢·踏青》
王觀
調雨為酥,催冰做水,
東君分付春還。
何人便將輕暖,點破殘寒。
結伴踏青去好,
平頭鞋子小雙鸞。
煙郊外、望中秀色,
如有無間。
晴則個,陰則個,
餖飣得天氣,有許多般。
須教鏤花撥柳,爭要先看。
不道吳綾繡襪,
香泥斜沁幾行斑。
東風巧,
盡收翠綠,吹上眉山。
賞析:
此詞詠踏青,沒有穠李夭桃的艷媚,也無鶯鶯燕燕的穿梭或囀啼,更未見蜂翻蝶舞的繁忙。「調雨」、「催冰」,字眼新鮮,形象別致,意境卻近情。「便將輕暖,點破殘寒」大境化小,意新語工。調、催、點、破,將春意全賦予動態,展延出自然的運動和春情衍生的過程。接下寫踏青。晏同叔筆下,是「巧笑東鄰女伴,採桑徑里逢迎」(《破陣子》),突出笑聲,境界承襲《詩經》和《漢樂府》。王觀筆下,是「平頭鞋子小雙鸞」,突出「腳」,而這正是「踏青」主題之主要描寫對象。表現手法,則近似當今電影鏡頭的特寫。下面將踏青女士們融入「煙郊」似有如無的「秀色」中。這種抽象模糊的審美境界,比桃杏梅柳更能體現春之媚與春之美,加上天真爛漫的佳人,造成一種特殊的迷濛神秘的意境。寫女娃們踏青的忘情和陶醉,僅用「鏤花撥柳,爭要先看」的場面以及「香泥斜沁」繡襪,印出「幾行斑」的細節作側面表現,又一次突出踏青之「踏」的收穫,此境也未經人道,含蓄有深味,啟發讀者想像姑娘們調皮地脫下鞋子互相比看腳底印痕的生動情節。寫姑娘們踏青歸家時滿面春風的得意神情,又以「東風巧,盡收翠綠,吹上眉山」這一新穎的境界呈示,藝術的想像與聯想,已入化境。黃叔暘評此詞謂:「風流楚楚,詞林中之佳公子也。世謂柳耆卿(永)工於浮艷之詞,方之此作,蔑矣。」(《花菴詞選》)賀裳云:「詞之最醜者為酸腐,為粗莽。然險麗貴矣,須泯其鏤劃之痕乃佳……如王通叟春遊曰:『晴則個……吹在眉山。』則痕跡都無。真猶石尉香塵,漢皇掌上也。兩『個』字尤弄姿無限。」(《皺水軒詞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