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荷蘭剛讀博士的時候,覺得自己應該多去做些雜活掙表現,就總去打掃實驗室。後來弄得實驗經理認為我喜歡清理實驗室,只讓我一個人做清潔工作。
很無語,荷蘭人不認同咱們中國人「吃苦耐勞,埋頭苦幹」的生存法則。經濟學家茅于軾先生曾說「關於我國教育的目的,比較普遍的認識是培養人才……人才論把受教育者培養成別人的工具,而不是為了他自己的人生。」
這個觀點很好地解釋了中國和歐美之間的不同狀況,我們華人通過「吃苦」換回報和認可的心態,歐美人卻更看重「談判的能力,反抗和敢於衝突的魄力」,要是你給他們留下願意吃苦的印象,他們只會認為你喜歡乾「苦差事」,而習慣讓你永遠吃苦。
面對這種情況,我只有主動申明,我也不喜歡這些事情,以後請同事輪流打掃。後來,我便停止了對愛好樂趣的犧牲,不再用「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話來自我安慰。在這樣一個可以承載很多不同和衝突的地方,為自己的利益奮鬥,有理有據的反抗是被人讚賞的。即使在國內,生活也不是總要放棄什麼才能得到你想得到的,很多元素是可以共存的。
「吃苦」還是「不吃苦」,其實關乎一種選擇的能力和對自我的了解。
我出國時最直觀的感受就是,當身邊的歐洲本土學生已經鮮明地在規劃人生的時候,我們還在好奇的經歷體驗生活。就是說,我們對人生的選擇和對自我的認知,比他們晚一大步。
當歐洲的孩子經歷著痛苦彷徨的青春期,不斷找尋人生價值,追問自己是誰、自己想要什麼的時候,中國的孩子在準備著一輪接一輪的考試,看似目標明確,但我們小時候沒有「仰望星空」的空暇,在追逐一個個成為所謂的「人才」的目標時,我們不知道如何規劃屬於自己的「人生」。
我深深地感受到,鑒於對自己能力和喜好的了解,在學校和職場上,充斥著自主性和能動性極強的荷蘭人,他們了解自己的長處弱點,在團隊合作中,意志堅決,行動敏捷,對自己要達成的目標據理力爭。而我們完全模糊,不懂自己的底線在哪裡,不懂得扞衛和談判,很容易淪為為他們服務的工具。其實這不是種族歧視,純粹是「狼性叢林法則」下長大的西方人和「儒家服從性」式教育的東方人的區別。
最初你會覺得他們非常自私強勢,完全不懂為別人考慮,但其實在團隊開始合作學習項目的最初,大家有充分的討論時間,來分配任務和規劃責任。這時,如果你自己沒有明確的想法,沒有為自己爭取,那麼沒辦法,在以後的團隊合作中,你就只能做別人都不想做,而自己也不擅長的事情,既勞心又費力。
不要以為歐洲的孩子很輕鬆,不用吃苦,他們的學習強度是非常大的,只是,他們主張,不管什麼樣的體驗、經歷或挑戰,都需要學會將個人的潛能充分挖掘出來。
我在荷蘭讀營養學碩士的第一堂課,是一個兩個月的項目,項目標題是《開發研製一種營養品並且完成歐盟的健康申報計畫》。項目的實戰性這麼強,需要很多規劃和權衡。如果沒有一定的自我認知力和選擇力,任何學生都很難為自己爭取最優的配置。
荷蘭學生卻對此駕輕就熟,他們從小就被訓練如何通過談判和規劃,讓自己在工作學習完善的同時也享受生活、追求快樂。()課堂上,荷蘭學生上來就能拿到更利於發揮自己特長,又能事半功倍的任務,而中國學生卻只能幹瞪眼,覺得自己被荷蘭人占了便宜,非常鬱悶。
其實,要克服這個窘境很簡單,就是讓孩子不斷了解自己,多追問自己幾個「為什麼」,少抱怨幾個「憑什麼」,鼓勵孩子大膽表明自己的立場,為自己爭取,懂得反抗和扞衛,了解妥協的底線和需要達到的目的,如此,才能在學習和工作中保持旺盛的主觀能動性,取得最佳成績。
我們中國教育很喜歡宣揚「木桶理論」,告訴孩子,決定成敗的不是木桶最長的那塊板,而是最短的那塊。所以無論孩子多大了,家長依然不斷督促孩子改正其不足。這樣,孩子反而不自信,對自身的優點認識不夠,便很難發揮出強項來。最典型的,莫過於很長一段時間,中國高考的「標準分制」,考生如果有一門「瘸腿科」,總分會受到非常大的影響。
而在荷蘭可不是這樣,學校的考試也好,公司的培訓也罷,首先問的是你擅長什麼,特別感興趣的是什麼。因為他們看來,培訓就是要讓人好的地方更好,只有學習擅長的東西才能讓人學得快、用得好。
那麼弱點和缺點怎麼辦?沒關係!上文提到了,在國外都是「團隊合作」,你不擅長的地方有另一個擅長此道的同學或同事和你互補來共同完成。每個人都去發揮自己的長處才能到達效率最大化。但你要認識到你的優點和不足,在學習和工作中,明確闡述哪些地方你可以獨當一面,哪些地方你需要支持。這也是為什麼國外學生更少學習生存壓力、身心不易疲憊的原因。
好在中國新生代父母們,已經不再是「二分法」,不再像十年前那代家長一樣糾結,越來越多的孩子真正為了興趣而學習,為了自己而學習。是啊,回到原點想一下,適當的挫折教育是必要的,但何必把孩子的成長綁架?如果家長都認為學習必須是「苦」的,又怎能讓孩子樂在其中,成長的意義何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