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像魚穿行在腦海中,童年的創傷,帶來磨滅不掉的記憶,不斷閃回的過去見縫插針,疼痛、傷感、困惑與迷茫接踵而至,人生選擇中,慢慢找回曾有的點滴美好,都是曾經深愛的印記。張艾嘉執導的《念念》說的就是這樣一個故事:育美是一個畫家(梁洛施飾)與拳擊手周永翔(張孝全飾)是情侶關係,育美的哥哥育男是一個為生活奔波的台東導遊(柯宇綸飾),他們各自生活在諾大的台灣。然而,兒時的陰暗的記憶一直帶給他們心中揮之不去的印記。
創傷是一個現代性的話題,大都市台北給予創傷這一話題一個非常大的展現空間。不論是戰爭,還是屠殺等,這些都能造成極大的身體和心理創傷。影片一開始,望著天空、不斷呢喃的育美,一直在找尋某種逝去的溫暖。然而,天空並未下雨,也未出現頹靡的情緒渲染。人經常跟自己說話,不僅是一種心理的解壓,而且是一種變相的宣洩。育男來到台北,試圖尋找離家出走的母親與妹妹,缺失的母愛在他的心中不斷加深,以致於總會認為是母親的偏心,才選擇帶著妹妹離開。兒時的周永翔一直被灌輸成為一名真正的拳擊手,卻屢次失敗,甚至因為視網膜的嚴重惡化而面臨禁賽的問題……《念念》在思考創傷和意識、創傷和身份、生存相關的問題,並展現了創傷人物心理的困擾。
兩兄妹的心理困擾源自於父母的離異,內心的缺失讓自己產生了嚴重的懷疑。育美喜歡低喃自語,用畫作抒發內心的情緒表達,在捷運上,她似乎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自己,急速畫下,卻在意識外,察覺到與童年記憶相關的畫面。育男整天奔跑在台北與台東之間,用很少的時間吃飯,卻意外遭遇到穿越時間的酒吧,在那裡,等待著他的卻是久違的快樂,現實本身與夢境的相互堆疊,更像是人的「鏡像的自我」表達,當現實環境已經缺失的人(母親)與事(玩樂)沒有得到滿足,在夢中便會變得甜美而幸福。現實的電話鈴聲則是一碗醒酒湯,將育男拉回到現實之中。父母的離異,兩個有著血緣關係的兒女走上了人生不同的軌跡,卻因為創傷記憶,變得有點另類。有時給人一種想要了解自我生命的感覺——育美下捷運後,差點掉落,周遭的人會對她產生懷疑,在回家的小路上疑似看見男人;育男沒有輕生的念頭,卻與朋友的相處有著隔閡,沒有真正攤開心扉——創傷記憶有別於日常生活記憶,創傷人物通過行為重演等方式再現創傷情景。於是,我們可以理解到,育美與育男與人的格格不入正是「創傷記憶」的影響所致。
全篇過去與現實相互穿插,不斷推進故事的發展。母親(李心潔飾)成為最為核心的人物,是她導致了育美與育男記憶的創傷。父親只想以賣面為生,在一個小地方安靜的生活,而母親一直遠離綠島去更大的環境生活,與父親(陳志朋飾)在觀念上產生差異。執念之間,所有的平靜被打破,一場分別在所難免。很多人都會覺得父母的離異不會對孩子產生太大的影響,但是自孩子記事開始,所有的記憶就會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堆積,以至於在長大後,碎片的記憶便會蜂擁而來。張艾嘉擅長用意念化的鏡頭推進人物內心世界的走向,不斷出現的水中「美人魚」的童話故事與水中不斷游弋的女人成為最有代表性的意念的具象表現。相比較創傷帶給人以噩夢、閃回等方式的重複逼真化的出現,這些拍攝於水中的畫面則顯得更加夢幻與美好。影片並沒有給人以再次經歷痛苦、失去甚至死亡的心理機制上的敘事的頹靡表現,反而帶給觀眾一種超乎想像的內心表達。
創傷的延宕性、潛伏期、無時性和重複等特質,決定了創傷是一種孤獨的情感體驗。每個人在這個世界上都是孤獨的個體,就算是親兄妹,更別說是從小勵志成了國家拳擊手的阿翔(全名周永翔),影片後半段將鏡頭轉向了這個更為孤獨的個體。儘管他有自己愛的女朋友育美,卻一直沒法實現成為正式拳擊手的夢想。雪上加霜的是,他的眼睛問題。對他來說,有限,只能用極少的時間實現自己的價值。而這些逝去的時間,卻如流水一般幻滅。他需要的更多的是內心的一種彌合,他看見了自己去世的父親,與父親對話聊天,與父親比拳,所有的一切卻僅僅是他內心迫切需求的幻象,其實是一種自言自語的表現。因為他兒時記憶的缺失的父愛,讓他不敢成為一名父親。這是內心深處最私密的部分,卻以一種緩慢的人物對白方式進行處理,更易於走近這個人物本身。正像張艾嘉《心動》中的初戀故事一樣,更多的是一種情緒上的舒緩表達。當然,這三個人之間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一方面是親人的關係,一方面都是記憶創傷的「受害者」。創傷是具有社會的屬性的,當社會、集體遭遇歷史性創傷——童年有關缺失的經歷,個人創傷的證詞和見證成為聯繫傷痛集體的紐帶。於是,導演讓我們能看到這三個人所經歷的一切,便將這種「見證」與「證詞」更為形象化。
影片《念念》一直貫穿著母親講給育男與育美的「一個小美人魚」的故事,最終,這個故事漸漸彌補了兄妹之間的距離,讓他們再次遇見;阿翔與育美生了一個乖巧的女兒,組建成幸福的家庭,很大程度上讓阿翔的內心得到平衡。不得不說,張艾嘉在這部電影中的所有處理溫暖而深情。作為一部文藝片,《念念》值得你慢慢體會。最後想說,一部好的文藝片同樣具有市場號召力,拍了四十多年的電影的張艾嘉,一直在堅守自己的理念,拍自己喜歡的電影,不被市場所影響。
首映現場見到張艾嘉,短髮、皮衣、牛仔褲,回答問題語速極快且聲音洪亮,常常在每句話的結尾處加上一句「你知道」,但由於語速過快常常吞掉了「道字」,直接變成「你造」。人一緊張就會腦子跟不上嘴,想必張姐也是緊張的。《念念》是一部不那麼大眾的電影,對於觀眾的第一反應她一定也是有些擔憂的,但她說她很平靜,她還說人年紀越大就越要學會平和,她學習打坐,讓自己和自己的內心交談。
就像這部電影一樣,一個簡單的故事和一個不那麼難懂的道理,卻需要歷練很久才能參悟的透——一切幸福的前提是先要跟自己和解、先學會愛自己,沒人能幫你,只有你才是你自己的解藥。所謂的念念其實就是先找個地方和自己痛痛快快的聊一聊。
正如張姐所說,《念念》是一部平和的電影,節奏緩慢,故事簡單,音樂節制,不渲染情感上的碰撞糾結,也不鋪設戲劇上的轉承啟合,只呈現人物的生存狀態,沉悶的外表之下,情感卻在不斷的累積,當暗涌的情感到達臨界點時卻含而不發,轉為娟娟細流在胸中涌動,劇中人物在自己和自己的交流中得到了慰藉和情感釋放,觀眾也產生了一種自己想要和自己交流的衝動,把種種情緒內化為一種釋然的情緒,這是這部電影最最成功之處。電影中那些色彩濃烈的空鏡頭和文藝氣息十足的運鏡和構圖恰到好處的傳遞了一種平和、積極的情緒情感,一切都恰到好處,多一分則狗血、俗套,少一分則牽強、晦澀。
片中的三位主角既是戲中的角色,也像坐在戲外的我們自己,也許每個人都會有情感上的糾結,尤其是那種來自於父母的,如果一個孩子從小就對父母對自己的愛心存懷疑,那麼他長大以後一定會在性格上存在缺陷,無法斷言是不是每個人都有,但大部分的人也許或多或少都會有,就像是阿翔想要獲得父親的認可、育男糾結母親和妹妹為何不辭而別、育美對母親的去世耿耿於懷,於是他們童年的陰影讓他們無法活的舒展,只能負重前行,對於母愛、或者父愛的糾結成了一筆永遠也還不清的高利貸。大人們撒手人寰,孩子們卻始終活在他們留下的霧霾之中,就像是歌里唱的,誰也沒有時光機器,就算是真的回去了又能改變些什麼呢?
《念念》裡,張艾嘉運用了一種奇幻的處理方式,讓父子和母子在時光中重聚,長大了的孩子見到了年輕的母親、父親,他們像陌生人一樣聊著無關痛癢的話題,看的人卻十分感動,也許那些所謂的陰影和糾結只不過是沒有機會再去和他們聊一聊天,所謂的父愛和母愛也不過是能和他們發發牢騷,再叫一聲爸、媽對於有些人來說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情,你懂了、也就感動到了。
當然,奇幻的情節只能出現在電影裡,即使是電影,導演也用鏡頭告訴你,一切不過只是想像而已,正如阿翔在海邊對著空氣揮舞著拳頭。筋疲力盡之後,他突然想通了,他得不到的父愛,但他卻可以給予父愛,與其糾結得不到的,不如把自己的全力給予自己的愛,於是他成為了一個好父親。在那個狂風大作的夜裡,育男見到了自己的母親,他突然發現母親原來並沒有不愛自己,她的離去也不是自己的錯,於是他也釋然了。
所有你糾結的、無法釋懷的,終有一天都會變成平靜和釋然,這就是所謂的成長。
張艾嘉導演用一種簡單、乾淨、透明的處理方法拍出了《念念》這個故事,本應該是狗血的劇情卻拍的簡單、動人、發人深省。這種平靜的講述方式,來自於生活的歷練和對於人生更加深刻的感悟,所有的一切最終都要歸於平靜,而這種平靜終究是自己給予自己的。沒什麼是放不下的,沒什麼是過不去的,與其糾結那些得不到的愛,不如努力把自己愛好好給與那些值得去愛的人,不留遺憾。
《念念》很文藝、很清新,沒有絲毫的商業氣息,是一部只有沉得下心,才能看得進去的電影。尤其是在如此浮躁的大環境中,能夠安安靜靜的看這樣一部電影真是難能可貴。在好萊塢和國產爛片橫行的氛圍中,《念念》這樣的電影顯得特別珍貴。
只有靜下心來,你才能看見自己,所有的不愉快,念一念也就過去了。
看多了質量一般的國產青春片和愛情喜劇,偶爾來個台灣文藝片,感覺也滿清新的。《念念》比張艾嘉(微博)以往的作品都更文藝,之前的《心動》、《203040》、《不一樣的爸爸》相比之下甚至都顯得有點商業了,不過好幾年沒當導演的張艾嘉,看重的也許就是《念念》的純粹。但「文藝」可以是貶義的也可以是褒義的,在《念念》這裡,算是中性的,它並不文藝得十分自我,但也沒有文藝出新高度。
《念念》打動我的地方有兩處,一處是柯宇倫扮演的育男在意識中穿越回去遇到母親,讓母親再給她做一次蛋炒飯,母親離開後和父親一起生活直到父親去世的育男性格變得沉默安靜,再次看到母親時情緒才略有激動。另一處是育男再遇妹妹育美(梁洛施飾),兩人經歷少年時期的痛苦終於成熟,情緒平靜。家庭的破碎給孩子帶來的痛苦是長期的,育男和育美都執著於母親更疼愛誰這個問題,母親出走後當第三者的行為也給育美留下了很大的困惑,育男在父親的重壓之下性格內向壓抑,多年獨自生活,育美在和阿翔的戀愛過程中也出現很多無法控制的情緒問題。阿翔也一味背負著父親的期望而在為並不適合自己的拳擊奮鬥。
基本上《念念》的三個主人公成長時期的問題主要都來自於父母,中間張艾嘉採用了幾處超現實的手法讓他們和父母對話,並且在對話後基本上解決了內心的心結。育男是穿越回去,阿翔是想像和父親釣魚,育美是女性則是通過生育孩子來使內心變得強大。超現實的手法並不高級,也不值得鼓勵,張艾嘉對這種手法的甚至有點生硬,尤其發生在育男身上的一些穿越戲,非常莫名其妙,即便有些有戲劇張力的段落,也完全賴於柯宇倫表演的不錯。張艾嘉想表達的是年輕一輩和上一輩需要好好對話溝通的主題,但其實難溝通的是上一輩,基本上是他們的強壓、自私,給了下一輩並不正確的人生方向。不過《念念》的勵志在於三位主人公的問題在成長過程中都解決了,成長的痛苦就是當時作天作地,回過頭雲淡風輕。
張艾嘉最好的導演作品,我個人認為還是《心動》,可能因為《心動》跟個人經歷有關,感受更為切身,而《念念》有點說教了,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心動》顏值更高,那算是金城武最好看的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