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到一個月我們就要走的。你想想吧,去吧!不要鬧孩子脾氣,三兩天我就去看你一次……」郎華說。
為著病,我要到朋友家去休養幾天。我本不願去,那是郎華的意思,非去不可,又因為病象又要重似的,全身失去了力量,骨節酸痛。於是冒著雨,跟著朋友就到朋友家去。汽車在斜紋的雨中前行。大雨和冒著煙一般。我想:開汽車的人怎能認清路呢!但車行的更快起來。在這樣大的雨中,人好象坐在房間裡,這是多麼有趣!汽車走出市街,接近鄉村的時候。立刻有一種感覺,好象赴戰場似的英勇。我是有病,我並沒喊一聲「美景」。汽車顛動著,我按緊著肚子,病會使一切厭煩。
當夜還不到九點鐘,我就睡了。原來沒有睡,來到鄉村,那一種落寞的心情浸透了我。又是雨夜,窗子上淅瀝地打著雨點。好象是做夢把我驚醒,全身沁著汗,這一刻又冷起來,從骨節發出一種冷的滋味,發著瘧疾似的,一刻熱了,又寒了!
要解體的樣子,我哭出來吧!沒有媽媽哭向誰去?
第二天夜又是這樣過的,第三夜又是這樣過的。沒有哭,不能哭,和一個害著病的貓兒一般,自己的痛苦自己擔當著吧!整整是一個星期,都是用被子蓋著坐在炕上,或是躺在炕上。
窗外的梨樹開花了,看著樹上白白的花兒。
到端陽節還有二十天,節前就要走的。
眼望著窗外梨()樹上的白花落了!有小果子長起來,病也漸好,拿椅子到樹下去看看小果子。
第八天郎華才來看我,好象父親來了似的,好象母親來了似的,我發羞一般的,沒有和他打招呼,只是讓他坐在我的近邊。我明明知道生病是平常的事,誰能不生病呢?可是總要酸心,眼淚雖然沒有落下來,我卻耐過一個長時間酸心的滋味。好象誰虐待了我一般。那樣風雨的夜,那樣忽寒忽熱、獨自幻想著的夜。
第二次郎華又來看我,我決定要跟他回家。
「你不能回家。回家你就要勞動,你的病非休息不可,有兩個星期我們就得走。剛好起來再累病了,我可沒有辦法。」
「回去,我回去……」
「好,你回家吧!沒有一點理智的人,不能克服自己的人還有什麼辦法!你回家好啦!病犯了可不要再問我!」
我又被留下,窗外梨樹上的果子漸漸大起來。我又不住地亂想:窮人是沒有家的,生了病被趕到朋友家去。
已是十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