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緇衣》
緇衣之宜兮,敝予又改為兮。
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緇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
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緇衣之席兮,敝予又改作兮。
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注釋:
1、緇(茲)衣:黑衣。《傳疏》:「朝服以緇布為衣,故謂之緇衣。」
2、敝:破舊。予:而。
3、館:館舍。
4、粲:聞一多《風類鈔》:「粲,新也,謂新衣。」
5、席:寬大。《毛傳》:「席,大也。」
譯文:
黑色官服真合適,破了我再來縫製。
你到館捨去辦事,回來我送你新衣。
黑色官服真美好,破了我再來製造。
你到館捨去辦事,回來我送你新袍。
黑色官服寬又長,破了我再制新裝。
你到館捨去辦事,回來送你新衣裳。
賞析:
《緇衣》為鄭風的第一首。這首詩,儘管在現在大學的教科書中根本不提,在各種《詩經》選本中也不見蹤影,可在古代典籍中卻不時提到。 《禮記》中就有「好賢如《緇衣》」和「於《緇衣》見好賢之至」的記載(轉引自《詩集傳》)。鄭國開國之君桓公為周幽王時的司徒,他的兒子武公則為周平王時的司徒。因此,唐代司馬貞在《史記索隱》的《鄭世家》「述贊」中說:「厲王之子。得封於鄭。代職司徒,《緇衣》在詠。」宋代的朱熹在《詩集傳》中說:「舊說,鄭桓公、武公,相繼為周司徒,善於其職,周人愛之,故作是詩。」他似乎是贊成這一「舊說」的。而清代的姚際恆、方玉潤則以為這是「美武公好賢之詩」(《詩經原始》)。當代學者高亨先生也同意此說。他說:「鄭國某一統治貴族遇有賢士來歸,則為他安排館舍,供給衣食,並親自去看他。這首詩就是敘寫此事」(《詩經今注》)。至於鄭國統治者是真「好賢」,還是政治手腕,論者也是有不同看法的。如王夫之就認為:「《緇衣》之詩,王子友(桓公)之工其術以歆天下者也。」(《詩廣傳》)意思是,所謂「好賢」,乃是鞏固其統治地位的權術耳。
其實,我們仔細玩味這首詩,會充分感受到詩中有一種溫馨的親情洋溢其間,因此,與其說這是一首描寫國君與臣下關係的詩,還不如說這是一首寫家庭親情的詩更為確切。當代不少學者認為,這是一首贈衣詩。詩中「予」的身份,看來像是穿緇衣的人之妻妾。孔穎達《毛詩正義》說:「卿士旦朝於王,服皮弁,不服緇衣。退適治事之館,釋皮弁而服(緇衣),以聽其所朝之政也。」說明古代卿大夫到官署理事(古稱私朝),要穿上黑色朝服。詩中所詠的黑色朝服看來是抒情主人公親手縫製的,所以她極口稱讚丈夫穿上朝服是如何的合體,如何的稱身,稱頌之詞無以復加。她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如果這件朝服破舊了,我將再為你做新的。還再三叮囑,你去官署辦完公事回來,我就給你試穿剛做好的新衣,真是一往而情深。表面上看來,詩中寫的只是普普通通的贈衣,而骨子裡卻唱出了一位妻子深深摯愛自己丈夫的心聲。我們不必因為詩的主人公是卿大夫的妻妾,而說贈衣給丈夫僅僅是為了博得丈夫的寵愛。
全詩共三章,直敘其事,屬賦體。採用的是《詩經》中常見的復沓聯章形式。詩中形容緇衣之合身,雖用了三個形容詞:宜」、「好」、「席」,實際上都是一個意思,無非是說,好得不能再好;準備為丈夫改制新的朝衣,也用了三個動詞:「改為」、「改造」、「改作」,實際上也都是一個意思,只是變換語氣而已。每章的最後兩句都是相同的。全詩用的是夫妻之間日常所說的話語,一唱而三嘆,把抒情主人公對丈夫無微不至的體貼之情刻畫得淋漓盡致。